第二十九章 面子與里子
那個瞬間，林秩的確在遲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說錯話了。
畢竟，在地球，申公豹那句“道友請留步”堪稱因果律武器，
他帶著四分歉意，四份期待，還有兩分偽裝出的漫不經(jīng)心：“艾師兄抱歉，我把‘請留步’，改成‘請稍等’，行么？”
艾駁困惑得直撓腦袋，長刀又往下壓了一公分：“你在說什么玩意？”
鑒定完畢，不是同鄉(xiāng)人。
“我以為艾師兄對‘請留步’幾個字不喜歡來著?！绷种雀尚χ忉?，額角難免流下冷汗，“艾師兄，冷靜，冷靜?！?p> “我剛剛打完架，現(xiàn)在很冷靜。”艾駁平靜地說話，但依舊維持著按住林秩，刀插胸膛的動作，“你叫我停下，有事？”
“沒錯，有事。”林秩平靜下來，禮貌地說道，“您剛才吃掉的五行道花，是我的；打碎的宿舍，和宿舍中的陣法材料，也是我的；您看，怎么賠償合適？”
于林秩而言，最重要的是天道任務(wù)，這關(guān)乎十年之后的生死。次重要的，就是身家財產(chǎn)——現(xiàn)在的未小美都要排在這兩者后面。
而艾駁，直接打斷了天道任務(wù)，打崩了身家財產(chǎn)……
這事情不可能就這么過去的，就算是天命主角，也不可能過去的。
“你很勇敢啊?！卑g湊近了，打量著林秩，“我第一次遇到，陷入這種境地，還能和我好好說話的人。”
林秩的態(tài)度依舊平和：“艾師兄說笑了，什么叫‘這種境地’呢？艾師兄只是沒收住手，不小心對我造成了點皮外傷而已，這種境地下好好說話，其實并不難。”
“你這是，一點也不怕我殺你？”
“在下以為，書院律法對您來說，應(yīng)該還是有一定約束力的。”林秩和善地解釋道，“如果您曾經(jīng)殺過書院學(xué)生，則必然得到過教訓(xùn)，那現(xiàn)在就一定不會殺我；如果您一直都能約束住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殺過人，那就更沒有必要殺我了，對吧？”
艾駁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妖異的笑容：“好不容易遇到你這么勇敢的人，如果我想要立個威呢？”
“立威也要有人看嘛，這時候大家都在上課，旁邊連個人都沒有，殺了我，也沒什么收益啊?！绷种壤^續(xù)保持著平和，“我畢竟也是地字班學(xué)生，如果被您殺了之后，一點水花都沒留下，您也沒有付出任何代價——這對地字班學(xué)生來說，是不可接受的，相信您能想清楚其中的關(guān)竅?！?p> 艾駁輕敲著刀柄：“你這么說，是吃定我不敢殺你咯？”
“并不是說‘吃定’，而是堅定?！绷种葟膬ξ锬抑腥〕鲎蛱觳诺绞值?，穿越者集會徽章，“畢竟，咱們也是自己人；穿越者何必難為穿越者呢？”
最后這話，已經(jīng)等同于在給艾駁臺階下了。
畢竟，林秩也不想將艾駁逼到墻角，讓他真的丟了面子——即便只是私下里丟了面子。
“穿越者何必為難穿越者么……”艾駁端詳了一會兒徽章，然后站起身來，長刀也從林秩的胸膛中抽了出來，“有點道理，得罪了?！?p> “誤會而已，沒必要說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話?！绷种日酒鹕韥恚瑥膬ξ锬抑腥〕鲆涣＝饎?chuàng)丹服下，甚至都沒有打坐消化藥力，舒緩著氛圍，“聽王執(zhí)事說，您最近受傷了，今天又與趙師姐打了一場，要不要幫您叫醫(yī)師？”
“不是你想象中的傷，我受傷了只會情緒不穩(wěn)定，打一架就好了?！卑g不以為意地解釋著，“你還有其他事要說么？沒有的話我就走了?！?p> “哦，瞧我這記性，差點還忘了，是還有點事?！绷种日诡佇Φ?，“畢竟是自己人，像‘擅闖住宅’，‘毀壞財物’，‘意外傷人’之類的事情，咱們就不去麻煩刑堂了，直接走賠償，您看如何？”
“賠償么……”艾駁注視著林秩，撮著牙花子，“多少錢？”
“我剛才就算過，總共五千四百三十三兩，給您抹個零頭，就當(dāng)交朋友了。”林秩大方地道，“五千四百三十兩，您看是給現(xiàn)銀，還是給銀票？”
別看只抹了三兩銀子，放在地球上也是三千塊的購買力，很有誠意了。
“我沒這么多錢啊。”艾駁很隨意地道，“過段時間還吧?！?p> “行啊，艾師兄，您看拿什么抵押？”林秩從儲物囊中，取出早就寫好的抵押書，上面因果，時間，價值等一應(yīng)俱全，就差把抵押物寫上去了。
在林秩腦中，五千兩的債務(wù)，怎么著也得拿八千兩抵押吧？像天階法術(shù)的灌頂玉簡，或者兩件天階法寶之類的，林秩都不嫌棄。
這等寶物，以五千兩銀子降價甩賣，隨時都能出手。
艾駁接過抵押書，面露不滿：“還要抵押？”
“反正您之后也會贖回來的，抵押就相當(dāng)于我?guī)湍９芰??！绷种嚷冻鍪拦实男θ?，“就咱們這關(guān)系，抵押在我這里，也不可能真的提前給您把寶物賣了啊。”
“也是。”艾駁掃過抵押書，眉頭皺起，“怎么抵押時間只有五天？”
“回艾師兄話，在下有些事，必須要在五天之內(nèi)用五行道花銘刻道紋。”林秩解釋著，“當(dāng)然，您如果能弄來一朵五行道花，抵五千兩也是可以的?！?p> 實際上距離天道任務(wù)的驗收還有十天，但總不可能真等到最后一天再上報，那也太不穩(wěn)妥了。
“嘖嘖嘖，這五天時間，也弄不到五千兩啊?！卑g放下抵押書，“我沒那么富，給個面子吧?！?p> 林秩也只能無奈地笑笑：“艾師兄知道的，從剛才到現(xiàn)在，這么長時間，我都沒有上報刑堂，這還不夠給面子？”
“既然給都給了，那就再給點?！卑g嬉笑著道，“五千兩我沒有，不過五百兩我還是有的，你給打一折吧?！?p> “哈……哈……”林秩被這出價氣笑了，“您這要的可不是面子，而是里子啊。”
“你說是里子就是里子?！卑g也不反駁，“一口價，五百兩，你就說行不行吧？”
林秩啞然撓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艾師兄，如果我真給了您這個面子之后，有什么好處么？”
“這還不簡單，我可以幫你揍人啊。”
“您說的是聚眾斗毆吧，我這人一向愛好和平，還是算了?！?p> “嘶……”艾駁吸了口氣，“我可以給你介紹些，潛力很高的人，這好處總夠明顯了吧？”
“冒昧問一句，有多高？比趙師姐更高么？”
“那……的確沒有?！?p> “艾師兄定能看出來，我與趙師姐之間，還算說的上話，維護好這部分關(guān)系，就夠我受用半生了，其他潛力很高的人，我怕是沒那個資源維護。”林秩歉然一笑，多問了句，“艾師兄，還有其他好處能給我么？”
“這……”艾駁陷入深思，幾秒之后，煩躁地咳了一聲，“沒其他好處能給你了，錢我也不夠，天階法寶我也只有這么幾件，絕對不可能給你的；你就說怎么辦吧！”
如此理直氣壯地說著“你就說怎么辦吧”，這讓林秩一度懷疑，是不是犯錯的人是自己。
隨后他想起地球上的一句古話——欠債的才是大爺。
霎時間，一切都說得通了。
林秩深深呼吸，腦袋急速轉(zhuǎn)動起來。
他并沒有考慮出口惡氣的問題，也沒有想著如何將艾駁投進牢獄。
困擾林秩的最大問題，是錢，是任務(wù)。
錢拿不到，天道任務(wù)完不成，就算把艾駁投進牢獄了又如何？到最后還是拿不到錢——甚至還得罪死了艾駁，可以說是雙輸。
以艾駁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壓力還真就來到了林秩這邊——如果他找不到方法，艾駁的前途暫且不論，但他的五千兩銀子是肯定要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