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證明
易水書院里，斗而不破的原則人盡皆知。
可以想見，方鍛和王遠，絕對不可能僅僅因為懷疑，就弄死自己。
但因為懷疑，而不接納自己，不讓自己加入穿越者集會，這就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若真這樣，天道發(fā)布“獲取身份”的任務，該怎么辦？
林秩咽了下口水，腦中飛快旋轉(zhuǎn)著。
十年之后，天魔滅世，這是要屠盡蒼生，連天道都無法幸免的那種。
林秩當然不愿意直面天魔，但他更不愿意突遭橫禍，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能夠成為臥底，至少會得到一些內(nèi)幕消息，比如讓親友提前準備應對；或者避開重點打擊位置，多活兩年也是好的嘛。
當然，即便如此，關于天道給的任務，林秩也很坦然，他就把自己當做一個試練，一個踏腳石了。
總有人要去臥底的，如果有更優(yōu)秀，更適合臥底的人，林秩雙手贊成別人去承擔責任；
但如果事實證明，自己的確是最適合去臥底的那個人，林秩也不會將自己的生命，都交托在一個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
就當下來看，這個任務還沒有到完成不了的地步。
林秩深吸一口氣，隨后對王遠道：“您剛才說，那群人需要穿越者當試驗品；那么，如果我是穿越者的話，和他們天生就是敵對的——畢竟，他們對天字班的艾師兄都敢下手，對我，肯定只會更肆無忌憚，對吧？”
“對。”王遠點頭稱是，“所以你想說什么？”
“所以我想說，如果我能證明，我真的是個穿越者，那么我的立場，就和您說的組織，天然敵對，不可調(diào)和?！?p>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你好像繞了一圈，又繞回來了？”王遠目光中透露出些困惑，“我們剛才的問題，好像也是……你無法證明自己真的是個穿越者？”
“不僅如此，您還需要考慮另一種情況，即：我真的是個穿越者，但卻是那個組織的臥底?！绷种日J真道，“但顯然，只要我是個穿越者，就不會與這種組織合作；如果他們用手段控制了我，我也會請求書院高層幫我解除束縛，這些東西，都是很容易查到的?！?p> “你……我已經(jīng)有點相信你了?！蓖踹h贊嘆地看著林秩，“所以說，回到剛才那個問題，你想怎么證明，你的穿越者身份？”
“知識，一些你們從來沒有見過的知識?！绷种日J真道，“歌曲，故事，游戲設計。”
《怒放的生命》，《光輝歲月》，《封神榜》，《西游記》，掃雷，斗地主，蜘蛛紙牌。
講述著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物事，林秩自己，倒是越說眼睛越亮；
但方鍛與王遠，卻是皺眉思索，一點驚艷的意思都沒有。
時間緩慢流過，林秩也沒有擴大范圍的打算，直接問道：“二位覺得如何？”
王遠斟酌一番道：“歌很好聽；故事雖然只有梗概，但也很精彩；至于你說的那些游戲，都是很有巧思的小東西；的確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知識?！?p> 林秩接話道：“有但是？”
“沒錯，有但是。”王遠苦笑一聲，“因為我也不專業(yè)，所以很難判斷，這些……歌曲，故事，游戲設計，在制作上，是否有難度?！?p> “我大概明白了?！绷种赛c點頭，王遠的意思很簡單：【我咋知道，你是不是在濫竽充數(shù)呢】，“不過我看王執(zhí)事，好像還有話要說？”
“對，還有話要說?！蓖踹h捻著自己的山羊胡子，“如果真能寫出《封神榜》《西游記》這類，氣勢恢宏的故事，那么你所在的世界，應該有著非常燦爛的文明？”
“非常燦爛?！绷种群敛华q豫地道。
“這樣燦爛的文明，理應也有名傳千古的詩篇，詞曲，微言大義，對吧？”
“哦……也有……”林秩皺眉沉思，幾秒鐘后道，“您看這句，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嘶……”肉眼可見的，王遠倒吸一口涼氣，眼睛都亮了起來：“豪情萬丈，英氣勃發(fā)！然后呢？”
“然后……”林秩神色微妙，“然后還有不少句，但我沒記住，不過我記得這首詩里，應該還有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應該是在這首詩里吧？我不太確定。”
“如此佳作，如此佳作……”王遠的聲音都在發(fā)抖，他從儲物囊中取出紙筆，一邊寫一遍道，“還請林同學稍等?！?p> 良久之后，王遠深深出了一口氣，再轉(zhuǎn)向林秩：“還有，其他的詩么？”
“其他的嘛……哦！東風夜放花千樹，我記得這么一句?！边€是他看小說時候記下來的。
“很……很難形容的一句詩，這句詩寫的是什么？”
“是煙火，我印象中是?！?p> “煙火？竟是煙火！”王遠難以置信地感嘆著，還不忘提筆寫下這句，“還有么？”
“印象不深?！绷种葥蠐夏X袋，他這是真慚愧，“不過我記得那首里面有一句，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 “這……這句聽著……卻好像意有所指……”王遠目露思索之色，“林同學，能和我講講這位詩人的生平么？”
“哈……哈哈……”林秩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仿佛回到了中學時候，老師問建安七子的名字；只覺得對不起老師，對不起父母。
“這樣啊……可惜啊……可惜……”王遠長嘆一聲，又突然期待起來，“還有么？”
林秩思索著腦中，那點微薄的古詩詞記憶，一時間就找出幾句：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背得磕磕巴巴，毫無頓挫可言，中間還穿插著“額”“嗯”等語氣詞。
但即便如此，也讓王遠的目光反復增亮，拍案叫絕。
這也讓林秩首次感慨，原來能選入教材的詩句，竟然如此牛逼。
等林秩實在想不起來了，王遠才緩慢抬起手中的紙張，仿佛捧著傳國玉璽，整個人身上都散發(fā)著神圣的光芒。
“多好的詩句，可惜……可惜啊……”王遠看了林秩一眼。
林秩只能訕笑著，無法回話。
方鍛從頭看到尾，有些不太明白，便問道：“王執(zhí)事，這些詩，就這么好么？我聽著，也就，朗朗上口吧，真有你說的那么好？”
“也就朗朗上口？呵！這么簡單，要不你也來一句？”王遠氣笑了出來，“老夫也算個文人，一生作詩數(shù)十，沒有任何一句，能有如此水平；讀過的詩，更有七千多首，與之媲美的，也是寥寥無幾。”
“真么厲害？”方鍛瞪大了眼睛。
“簡而言之，每一句，都是流芳百世，膾炙人口的絕句。”王遠長嘆一口氣，“可惜詩文不全……”
林秩本來想問一句，有這些詩文，是不是已經(jīng)證明自己的穿越者身份了。
但看著王遠的臉，就有點不太能說得出口。
那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小學，課文沒背完，連上廁所都不敢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