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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生慣養(yǎng)

四十七 境

妖生慣養(yǎng) 金陵小訛獸 1960 2022-10-16 23:39:04

  轟隆隆。

  山洪爆發(fā)了。

  我通過白色能量線,入了李學士之境。

  塌天暴雨,湍急嘶吼。

  白茫茫的水浪從山頂汩汩而出,再混著雨水滾下,匯成了可以沖毀一切的洪流。

  而我以第三方視角站在洪流之中,靜觀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半山腰處,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在沒過腰的水中,與另外三個黑衣男子纏斗在一起。以一敵三,落了下風。

  待我看清楚少年的臉,卻意外發(fā)現(xiàn)那不是李學士的臉,而是另外一張陌生的臉。臉圓眼圓,長相平平。僅是中等身量。

  從面貌外形上來說,幾乎沒有可圈可點之處。但論氣韻,卻與李學生的儒雅飄逸一脈同根。

  除此之外,還健勇非常。

  縱使力不能敵,依舊揮拳再上。

  文心武魂,霽月高風,是個世間難得的疏闊男兒。

  雨太大了,迷進了眼里,他們的搏擊逐漸成了一片亂斗。耳邊除了驚雷雨聲,還隱約從山下傳來人聲呼喊——

  “念公子!”

  “念三郎……”

  “您在哪兒!快回來吧!”

  呼喊聲越來越大,群口沸騰,但少年絲毫沒有抽身之機,他又氣血攻心,情志激動,根本不想抽身。

  再這樣打下去可不是辦法,人頭腦發(fā)熱,傷害的可是自己。

  我欲要上前相幫,可潛入幻境,我也只不過是個幻影。

  雨水模糊之中,三個黑衣男子結(jié)成一團,拳腿飛來,重重給了少年一記窩心腳!

  他一個趔趄,再也穩(wěn)不住腳下,頹然向后倒去,砸進了白茫茫的山洪之中。

  他身畔,股股洪流交匯洶涌,猶如數(shù)條下山猛龍!猛龍嗚咽,張開大口,將少年吞啖入喉!

  哄然一聲,一卷大浪!根本來不及叫人給出反應,便直截了當,決然無情的將少年卷噬到山下去了……

  我一驚!

  怔怔的站在原地。

  人命之微渺,如若觀看一片殘葉被秋風掃去。

  三個戰(zhàn)勝的黑衣男子哼笑一聲,拍拍手互相幫扶著,涉過淺水爬到制高點去了。

  我百腸糾結(jié),思慮著剛剛被卷走的念三公子是誰。這個稱呼好生熟悉,好像誰提過一樣。

  忽而畫面一轉(zhuǎn),雨住了,天剛晴。

  明顯的意識到,這是事發(fā)三天后了。

  我還是以第三視角,旁觀在側(cè)。

  山麓當間,綠草茵茵,水泊明明。這是個夏天,正值盛夏,清風習習,鳥鳴啁啾。被山洪沖刷過的小山原來是個茶山,此刻靜好到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水泊中的少年也恬靜如斯。

  依依躺著,顏面帶笑。

  就像睡在床上,還做著一個漫長的美夢。

  右手緊緊握著的腰間玉佩,該是他心上人所贈之物吧……

  然后,這副失去溫度的身體被一群人找到,于哭聲之中被抬走。畫面突然又轉(zhuǎn),這次一恍然,來到兩年后了。

  我進入了原主的視角里。

  看不遠的視野當中,前面是一顆青梅樹。

  感覺上來說,正被裹在襁褓之中,被奶娘抱著,走向了青梅樹下。

  樹下站著一位女子,正在玩著青梅果上的絨毛。

  奶娘說:公主,您就抱抱他吧,咱們笑笑小哥兒一日不見母親,就哭鬧著要來找您呢。

  女子轉(zhuǎn)過頭來,葡萄大眼,櫻口一點,卻是一臉的淡漠。

  她垂眸看著襁褓嬰兒,陌生的緊。

  奶娘似在為這個孩子爭取最大的權(quán)宜,仍在做著努力:公主,您就抱一回試試吧。來,一手托頭,一手托屁股。

  公主猶猶豫豫的接過,奈何剛接過一只手,便被什么事給打斷了。

  忽地一下,又被扔回奶娘懷里。

  我跟著原主心口一疼,嗚哇一聲啼哭起來。

  ……

  

  

  醒醒!醒醒!

  有人將我從境中搖醒,我與李學士的連接驟然斷開。

  睜眼之時,心頭還是一番絞痛。

  這種痛感三言難語難以盡述,它關于生離死別,關于兩世輾轉(zhuǎn),關于兩世苦尋,關于縱使相逢應不識,關于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我痛的渾身直發(fā)抖。

  我從來不知人的靈魂可以重創(chuàng)如此。從心底疼到手指,再從手指疼到頭發(fā)。

  我握著被角,疼的翻身壓住胸口,好讓它停止顫栗。

  玫姨給我擦著額頭的汗,亮著嗓門:“哎呦,娘娘,我就猜著您嚇她一回得驚夢,這孩子膽小的過頭了?!?p>  太后捋著我的毛兒,笑盈盈的:“膽小好,膽小的服帖,會安心做本宮的小棉襖?!?p>  我迷迷糊糊之中問了一句:“笑笑呢?那個孩子呢?”

  兩人怔了一下,對視一眼。

  玫姨嘴快:“笑笑只是個罪臣崽子,早就被處置了。跟咱沒有關系,夢見他干啥?!?p>  太后也拍著我:“睡吧,睡吧,只是做噩夢了,沒事了。”

  安靜了少時,以為我又睡著了,玫姨便眉飛色舞起來,“看吧,還夢見笑笑了,您現(xiàn)在還覺得認錯人了么?”

  太后笑了一聲,“有道理,更像我的小寶兒了?!?p>  拍我的手又頓了一頓,“說到笑笑,我倒想起和李丞相的艱苦一戰(zhàn)了,當時要不是小寶先行繳了她公爹的權(quán),后頭的事也辦的不會有那么順當?!?p>  玫姨一咂舌:“唉喲娘娘,什么公爹不公爹的,咱小寶本來就是形婚,到最后還是童身,干干凈凈來去?!?p>  “呵呵,二十年了,你倒一直比我這個親娘還護犢子?!?p>  “娘娘喂,小寶她惹人心疼吶?!?p>  太后嘆了口氣,又把對小寶的情緒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摸摸頭,捋捋脖子,幽幽一句:愛之彌深,恨之彌切。

  數(shù)日之間,我靜聽著她們的一切對話。

  這位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太后娘娘也許忘記了一句話——強弩末矢,理無穿于魯縞;沖風余力,詎能動于鴻毛。

  她們對我毫無防備,殊不知在高人布下的一張大網(wǎng)之中,我已成了離她們最近的一環(huán)扣子。

  就莫說這背后,還有多少將起的風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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