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開學(xué)綜合征
明日就要開學(xué)了。
同一書舍的幾個小宮女來找我們嘁嘁喳喳,通報了最新消息。
說在這培訓(xùn)期的最后兩個月,上頭從前朝翰林院調(diào)撥了一位學(xué)士來指導(dǎo)書道,還增加了禮儀課程。
來就來唄,增加就增加唄。
我和姐姐各自處在不想上學(xué)的心思里,委實提不上興趣。
又討論了一陣,我算是明白這幾個姐們兒的興奮點是什么了。原來是聽說要來的那位學(xué)士年青有為,俊朗非常。
真是女大思情啊,也確實都到了看言情小說的年紀(jì)。
再長上兩歲的,估計去實踐的心思也有了。
我悠聲笑道:“大家都對學(xué)士如此熱情,到時候狼多肉少,不夠分怎么辦呀!”
她們哄的一聲炸了窩,捂著燒紅的臉頰嗔我真壞,真壞~!
又有人一轉(zhuǎn)聲調(diào):“不過哦,聽說教授禮儀的風(fēng)儀女官都特別難對付,一個動作她瞅著不順眼,沒準(zhǔn)就劃了個大叉子!”
緊跟著眾聲附和:
“是?。∈前?!”
“我也聽說了!我也聽說了!”
姐姐眉目一橫:“怎么回事,這意思是還要跪舔她老人家咯?”
大伙吭哧亂笑。
這時候舍長提議,不如趁今天還有時間,就準(zhǔn)備一份小小見面禮給風(fēng)儀女官得了,算是表表心意,好叫她對咱們寬宏大量些。
應(yīng)聲蟲們應(yīng)聲說好,商量完畢紛紛跑開了。
姐姐看著她們馬蹄撒歡不屑一顧:“嗤!槍打出頭鳥!沒摸著人家脾性呢就敢送禮,再說了,人家能為了你這仨瓜倆棗丟了名聲?一幫迷糊蛋。”
我驚嘆地看著姐姐,還別說,姐姐總是一語中的,切中要害。
下半晌的時候,姑姑要去當(dāng)值,便派我把修好的一副帖子送到前頭翰林院去。
前朝還沒正式開朝,冷冷清清的。
送到后再沿著小路返回,一轉(zhuǎn)角的功夫瞥見一個小郎君蹲在木樓后哭泣。
咦?好少見到男子們哭成這樣的。
眼淚鼻涕哈喇子滴了一地呢。
惻隱之心涌動,我小心翼翼走過去,掏了塊舊帕子遞給他。
他發(fā)覺被人發(fā)現(xiàn)了,頭都沒好意思抬,只伸手把帕子接過,迅速抹了一把。
我勸他:“可別在大庭廣地里哭了,這里是宮城,主上們聽到了會覺得晦氣?!?p> 他輕輕一笑,抬眼看我。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好像見過他。
“你不是昨天跟十三殿下在一起的那位嗎?”
“是我?!?p> 他一點頭,“我叫李猶笑,是翰林院的學(xué)士?!?p> “閣下也姓李呀,難不成是皇李家哪位郡王嗎?”
“不是,此李非彼李。謝謝姑娘好心,待把帕子清洗過了,再送還給姑娘。”
“不用啦,是舊的,才不舍得把新的給你用呢?!?p> 他沒忍住一笑:“今日失態(tài)了,方才走到這里突然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了。只以為是僻靜地方?jīng)]人發(fā)現(xiàn),倒是叫姑娘見笑了。”
“不妨事的,有人偷偷哭鼻子的事,我會替他保密的?!?p> 他害臊著抿了抿唇。
我想到昨日李枕為了樂公主往妖市一趟還帶著他,便也猜著了三分:“您是因為樂公主才如此難過吧?!?p> 他抬直了頭,用受傷的眸子看著天:“是啊,突然之間,無影無蹤,就像世間從無此人一樣?!?p> 我出了個主意:“要不去求神問卜?”
他的眉尾動了動,整條眉毛十分整潔清晰,毫不雜亂。
然后慢慢點著頭:“似乎也只剩這一個辦法了?!?p> 我對他福了福身,“那我就先告退了。”
他竟站起身還了個禮,“姑娘如此良善淳厚,怪不得殿下會喜歡。”
我倆相視一笑,然后作別了。
正月十六“耗磨日”,忌開倉,宜烤火。
這一天晚上時興燒起篝火,全家圍著烤火。有著烤火祛病,家道興旺的說法。
其實也就是沒別的東西好玩了,又逢天冷,找了個玩火的由頭。
誰叫玩火那么有快感呢!
姑姑就提防著這點,把我們家門外的火堆燒得比旁人家的小了好多……
順帶手把擱了一個年假的宮中制服拿出來烤烤去除霉味,明天就要穿了。
開學(xué)前夕,如臨大敵。
我和姐姐比著平時安靜了好多,特別是姐姐。
自打昨兒跟妖爹分別,姐姐就一直是這一出模樣,耷拉著眼皮,懨懨的。
躥騰的火苗映在她的臉上,滿滿的不高興。
姑姑忍了一天終于啟口了:“怎么,我虧待你了是不是?”
姐姐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姑姑,又收轉(zhuǎn)腦袋繼續(xù)烤衣裳。
“說話!半死不活的給誰看!”
姐姐老道的噓了口氣:“說什么呀姑姑?東邊太陽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老鴰落在豬腚上,光看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刮大風(fēng)看看老鴰窩,用不著你擔(dān)驚……”
姐姐一通唱念做打搞的我一愣一愣的。
姑姑的臉都變色了。
我趕緊滅火:“姑姑!姐姐正思考學(xué)業(yè)呢,她想要考核拿第一!這是準(zhǔn)備寫在文章里的俏皮話,多么另辟蹊徑的思路呀~~”
姑姑咧著一邊嘴角哼笑一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姐姐。
眼神忽而黯淡下去,也神傷了起來。
我不禁感慨,這一對母女啊,一天不掰頭就著急,真是服了你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