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吳阿強自從遭到姜潑婦辱罵后，心情不好，連續(xù)幾天在家里生悶氣，不去做生意補鞋，覺得補鞋這門行業(yè)太下等了，又沒有發(fā)展前途。他想改行，但一個殘疾人，能做什么呢？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姜潑婦的那雙皮鞋，在某市場批發(fā)只要十五元錢一雙，而她卻花了六十五元，我何不去販些鞋子回來賣看看，一雙能賺十元錢也是不錯的，一次進二十雙，就能賺二百元，除去路費等開銷，也能純賺一百來元，要是幾天就能賣完，那就遠遠超過補鞋行業(yè)了。修了幾年皮鞋、假的、冒牌的，絕對能辨認，肯定不會上當受騙。對，明天就去進一批回來擺攤賣。當阿強跟父母、姐姐一講，她們表示不太同意，母親說：“你的腿腳不便，能背多少貨？姐姐說“生意是難做的，搞得不好，要虧本?！苯?jīng)阿強再三要求和解釋，全家人才同意試一次，但錢不能帶得太多。阿強把自己幾年辛辛苦苦賺的錢，拿出五百元，放在內(nèi)衣口袋里，就去趕火車了。阿強第一次出門坐火車，開始還覺得好受平穩(wěn)，豈知過了半個多鐘頭，上車的人越來越多，阿強站著的地方都擠滿了人，于是各種氣味撲面而來，阿強招架不住，覺得郁悶難受，先是頭部開始有點暈，轉(zhuǎn)而喉部就好像有東西在動，阿強意識到要吐，馬上擠進列車的交接處，把肚子里的臟物全部吐了出來，才覺得好受一些。沒過多長時間，又覺得非常難過，加上沒有座位，站了一個多小時了，一只半腳的人，實在難以忍受，他真想下車不去了，但又想到花了十多元錢的火車票，那能半途而廢？又想到如果繼續(xù)回家補鞋，了此一生，又不甘心。這時，一個聲音好像在耳邊回響：“阿強，一定要堅持，天大的困難也要克服，你這一去說不定又能改變你的一生，對你以后的前途大有益處?！卑娤氲竭@，覺得精神為之一振，現(xiàn)在唯一能讓自己好受點的辦法，只有找個位子坐坐才是上策，可是到哪里去找呢？連過道都擠滿了人，那有位子？當他看到有些人都把袋子、報紙墊在火車底板上坐時，他的心也開始活動了：唉，都怪自己沒有帶張紙來，這車廂地板又臟又臭，怎能坐？罷罷，到了這種地步，這樣場合，管他臟不臟，臭不臭的？他心一橫，把今天剛買的一個嶄新裝貨大皮包放在車廂地板上，一屁股坐在袋子上面，頭靠在列車上的鐵門上閉目養(yǎng)神，這下果然較靈，一下子好像覺得臭氣味、人氣味都沒有了，只有火車的轟轟之聲。吳阿強好不容易在火車上挨了八個多小時悶氣，終于到了南方較大的商品市場火車站。一下火車，風一吹，阿強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愁悶的心情也大有改觀，跟著同樣進貨的人流走出車站，花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市場，這個市場很大，約有三千多條攤位搞批發(fā)。那一排排衣服在右邊一地段，左邊是小到針線的百貨，正面是各種皮鞋、旅游鞋。毛線、襪子在右側(cè)。阿強走馬觀花似地到處看了一下，就來到鞋類批發(fā)處，因自己是補鞋匠出身，對皮鞋的行情是了解的，問了幾個攤位的皮鞋，得知價格跟本地皮鞋廠相差不多，但式樣、包裝就不同了，很是雅觀好看，原打算進二十雙皮鞋，再去進一點其他小東西，但二十雙皮鞋裝進一個大紙箱里，阿強用手一提，覺得面積太大，甚是吃力，從這里背到火車站，又從火車站搞到家里，是很困難的，一個殘疾人哪有正常人那么有力？阿強考慮了一會兒，改變了主意，只進了十雙皮鞋裝進自己的皮包里，就到襪子攤位上挑選各種大小襪子了。初次進襪子，阿強不知道討價還價，也沒有仔細看看里面的質(zhì)量如何，就急急忙忙地選了二百雙表面看起來很漂亮的男女襪子，算了一下錢，還多了幾十元，留作回家的路費罷了。到了中午，阿強舍不得進飯館吃飯，只吃了一碗拉拉面充饑，花了一塊錢。到了下午，阿強就把襪子和皮鞋分成二個小包，中間用二根繩連在一起，放在肩膀上，就往火車站方向走去，二華里路，很多人花幾塊錢坐三輪車去，阿強覺得自己補鞋掙來的一點本錢，太難了，為了節(jié)省幾塊錢，他就步行去火車站，未料想，來的時候由于空手，不覺得難走，去的時候背了三個包，就覺得非常吃力，一會兒就汗流浹背。沒辦法，只好停下來歇氣，二華里路，一共歇了四遍，才到火車站。路上由于阿強一拐一瘸的，引起很多過路人的注目，個別人還說了句：“你們看，現(xiàn)在的社會變成什么樣子了？連殘疾人都出來做生意跑腿，受苦受累，作孽啊！”阿強每當聽到這些議論，只在心里悲哀地嘆息幾聲，或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上火車時，他只能最后上車，免得被人擠壞帶殘的腳，他把裝襪子的袋放在車門口坐下，一邊用手護著皮鞋袋，免得被擠壞，一邊聽著到站的廣播（因到站要開門，他還必須馬上站起來讓出場地），真的苦不堪言??！這是一個殘疾人，一個社會底層人，想“翻身”，又無可奈何的首次“苦干”真實寫照。好不容易花了一天二夜時間，阿強才把四百多元錢的貨，背回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就把襪子和鞋子擺在菜市場旁邊賣。賣了十天，十雙皮鞋還算好，都銷掉了，但襪子由于有些質(zhì)量差，只賣掉一半多，結(jié)了一下帳，連五百元錢的老本都沒有收回來，這使他大失所望，曾一度打消了繼續(xù)做生意的念頭。后來，他轉(zhuǎn)念又一想，還有幾十雙襪子沒有賣完，要是削價成一元一雙賣掉，不是還能賺六十來元錢嗎？這樣一來，平均每天賺六元錢，總比補鞋要好一點。但第一次進貨的經(jīng)驗教訓，要永遠記住。吳阿強憑他少年讀書時的那股韌力和鉆勁，克服了正常人都難以克服的許多困難，連續(xù)又出門進了幾次貨。由于本錢有限，賺得雖不多，但他已嘗到了一些甜頭，加上他不抽煙、不喝酒，連一日三餐吃飯，都是挑選最便宜的面條一類。他深知：現(xiàn)在是創(chuàng)業(yè)初期，決不能有任何奢望和浪費現(xiàn)象，能省的盡量省。果然老天有眼，阿強從此以后，所進的貨都很好銷，本錢也越滾越大，一年后，他湊足六千元錢，開了一家小百貨店。在這段時間里，他曾打算去銀行貸一筆款，生意做大一點，但一想到要求人，他就打退堂鼓了。讀書時，有一次跟一位同學借幾塊錢買飯菜票，錢未借到，那種難堪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后來他有這么一種想法：只有憑自己的力量、本領去干、去創(chuàng)，才是真正好樣的。貸款、求人的本領，讓別人去吧！這天，阿強得到一條信息，市場上的皮鞋都是G縣做的。直接到廠家進貨，價格肯定便宜，他興沖沖地坐火車，又轉(zhuǎn)汽車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溫州幾家皮鞋廠，結(jié)果不是沒貨，就是嫌阿強進的數(shù)量太少。阿強沒辦法，只得空手而回，快走到汽車站門口時，遠遠看見唯一去南方商品市場的公共汽車剛剛開出，他大聲叫停車，可能是司機沒有聽到，汽車喇叭一響，開走了。怎么辦？貨未進到，還要過夜，這冤枉錢對阿強這個剛剛起步的殘疾人來說，是舍不得的，何況時間就是金錢啊！從G縣到市場有三十多華里路，阿強牙一咬，決定步行回去，看看自己這一只半腳，到底能走多遠的路？一路上，阿強走走歇歇。馬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多，阿強一看頓時覺得自己真傻，搭輛便車，補點錢給他，不是更好嗎？豈知阿強一共攔了幾輛貨車，司機卻都一現(xiàn)而過。阿強這一下搞不清楚了，他們?yōu)槭裁床煌＃侩y道怕我不給錢？這時，田里勞作的一農(nóng)民說了一句話：“小伙子，你空手是攔不到便車的，除非你有貨或者拿出二包香煙、或者手上拿著一條活魚，司機才會停車”一轉(zhuǎn)眼，老農(nóng)又神秘地一笑：“只有漂亮女人空手攔車，司機才會停，懂了嗎？”阿強一聽，看了看自己的跛腳，恍然大悟。罷罷，還是自己走回去。說來也怪，當阿強低著頭，在馬路上安步當車時，突然聽到一陣汽車剎車聲，阿強抬頭一看，一輛解放牌貨車停在他面前，一個穿著牛仔衣的青年女司機露出頭問道：“喂，想搭車嗎？”真是喜從天降，阿強一陣興奮，可說出的話又使女司機疑惑不解：“搭車？不不，我走一會兒就到了?！迸緳C輕聲回了句：“這跛子……”就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開去了。阿強望著遠去的汽車，內(nèi)心又驚又喜：驚的是竟然有人會主動讓我搭車；喜的是這位女司機看起來面目可怕，但心地肯定善良，她可能看我走路吃力，富有同情心……女人的心總比男人好嗎？我為什么不想搭呢？是有點怕她？還是覺及難為情？是怕她敲去我的錢財？還是……阿強胡思亂想了一陣，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今天下午無論如何要趕回市場，否則到了晚上走路那有多么可怕??！可今天的太陽特別熱，連一絲風都沒有，馬路像蒸籠一樣，悶得使人喘不過氣來。阿強想走快一點。只好把襯衣脫下披在頭上當草帽，穿一件背心，拿出毛巾在水里濕透，擦了幾把臉，又繼續(xù)上路。當阿強走了十多華里路，正在一棵樹底下歇氣時，從右邊小路上突然急匆匆地走出四個人，圍著阿強，盯著阿強的皮包，其中一個瘦條的男青年說：“兄弟，拿包香煙來抽抽?！卑娨宦牐X子“轟”的一下，莫非碰上搶劫犯了？袋子里有二千多元錢??！但阿強馬上鎮(zhèn)靜下來，不知從哪里得來一股力量，竟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香煙？對不起，我一個殘疾人，吃飯都成問題，那有錢抽煙？”這一絕妙的回答，一下子鎮(zhèn)住了四位歹徒，望著一拐一瘸走去的阿強，竟然沒有追趕，難道歹徒也有同情心？這時，正好有二輛貨車開過來，四位歹徒很快走回小路。阿強回頭望了望遠去的歹徒，怦怦跳的心才踏實了些。于是又走走停停，三十華里路一直走得腰酸腳痛，到了傍晚五點多鐘，才走到商品市場。阿強找到一家便宜旅館睡了一夜。第二天起床才覺得精神好些。到市場進了三包貨，當天又坐火車趕回家里。河龍先生曰：初次創(chuàng)業(yè)，難免會遭遇挫折，不必氣餒，“吃一塹，長一智，”什么樣的事，都是越做越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