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是我摸大的嗎?
顧衍看著李恨美道:“多吃點橘子?!?
“不是木瓜嗎,師父?”李恨美很不解。
“橘子補腦?!眮G下這一句話,顧衍又推著老頭去四處逛了。
師父難道在說我沒有腦子?
李恨美蹲在地上生氣了。
再畫個圈圈詛咒你!
地上一圈又一圈就像年輪,顧衍推著老頭來到了那顆流血的柏樹前。
“顧衍,那天我就是從這里出來的?”老頭問道。
“千真萬確?!鳖櫻芟肫鹆耸昵?,那天他第一次來到這座草料場,并打算在這里度過余年。
結(jié)果老頭就在這顆柏樹旁邊大約五步的地方,鉆了出來,他的頭像筍一樣的破頭而出。
他剛出來的時候簡直是英雄極了,讓人不敢直視,可就過了不到幾口茶的功夫,他的身體開始萎縮,不能動彈。
他開始變得暴怒,罵人。顧衍都接受了,因為這是顧商略留給他的,他無條件的介紹,反正一個不能動彈的老人,不會害人,他怕什么?
老頭被顧衍照顧的高興了,就說要收顧衍為關(guān)門弟子,還說自己當(dāng)年從不通到飛升只花了三天時間,他覺得在他的調(diào)教下面,顧衍一定可以的,但是顧衍一直到了今天才到了第二境。
倒是那個時候旁聽的李恨美進(jìn)步更快,十年不到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通幽境了,在整片大陸恐怕也難找出這樣的速度來。
老頭很愛惜李恨美的才華,但是對她的心性有點不放心,他就讓她拜顧衍為師,他相信顧衍管得好她。
過去的事情像跑馬燈一樣回放著,一直到今天。老頭嘆了一口氣,問:“徒兒,你知道為什么今天,我說你一定能成嗎?”
顧衍當(dāng)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道:“師父,我也不明白?!?
老頭看著天邊那輪落日,心中似有眷戀:“因為我要死了。”
老頭表情嚴(yán)肅的時候,從來不說假話,而且每次都靈,但顧衍竟然希望這一次是假的,他哭道:“您要我做什么?”
“把我推到我的房間里面。”
顧衍推著輪椅來到了老頭的房間,這個房間很簡樸,除了一張床之外,沒有什么別的東西。
“三年后,京城會有一場大比試,你一定要參加,而且一定要贏?!崩项^看著顧衍,然后是漫長的無言。
“三年,我行嗎?”
老頭說出來的話讓顧衍無法拒絕:“你只有三年的時間了,不贏那場比試,三年后,你就死了,掙命去吧。”
顧衍滿眼是淚,重重點了點頭“是,師父?!鞭D(zhuǎn)身,卻聽見老頭道:“地上有五本書,那是我留給你的,你好好看吧,記住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在進(jìn)入這一步,不要關(guān)門,把簾子拉下就是?!?
顧衍出去,把竹簾拉下,隱隱還能看見老頭在里面還在和什么人交談,竟然還用手指了自己一下。
天是突然黑的,因為太陽消失了。顧衍好像意識到了什么,掀開了簾子,老頭已經(jīng)無影無蹤,好像從來就沒有來過。
一片漆黑里面,顧衍不知道方向,李恨美的手拿著火把,出現(xiàn)在了顧衍的面前。
李恨美看著顧衍臉上的淚痕,也不知道自己的師父為什么會這樣,拿著火把打量了四周,她問道:“師父,師公呢?”
顧衍沉默了半天,道:“他死了?!?
李恨美哭了,她知道從此再也沒有這樣的老人家。
昔人已乘黃鶴,此地空余白云。
第三日,夜有流星,人間下起瓢潑大雨。
一切果然不出師父他老人家所料。
顧衍早早把草料歸置,在雨夜點燭,翻開老頭留下的五本書,書的封面是灰黃的,上面只有墨寫的兩個字:天書。
但是顧衍一翻開,里面是空白的,什么字都沒有。
略微一笑,顧衍枕在書籍上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他真的看見三日飛升的少年,那樣的意氣風(fēng)發(fā),那樣的無法無天。
雨嘩嘩啦啦,李恨美敲了顧衍的房門。
“師父,你知道我對著流星許了什么愿嗎?”
沒有人響應(yīng),門也沒有鎖,她便走了進(jìn)去,房間里面還燃著燭光,但是顧衍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
看著這忽明忽暗的燭光,李恨美轉(zhuǎn)身對著自己的影子流淚:“師父你說,燕王這個老賊,怎么就到了第九境?憑什么,憑什么好人不長命,惡人的修為救這么高!師父,我好累啊,你為什么這樣無情,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嗎、只要你愿意,江山我可以不要的,我可以不要,送給他了,送給燕王這個小人了...”淚流干了,也就睡了。
高貴的高盧雞叫喚了幾聲,它生下來就是通玄。天上已經(jīng)是清澈的太陽,不復(fù)往日的妖艷,讓人頗為舒爽。
顧衍忽地彈了起來,三日飛升是一個遙不可及的遠(yuǎn)古影像,之后的場景太過駭人,他看見十個輝煌的太陽,他的汗水不停地流,終于他脫水了,身上的水全部散失,變成了人干,還看見旁邊的人張著渴望的眼到處撿著地上的人干吃,他的身子被拿起,腥臭的口水從頭皮上留下...他被駭醒了。
摸摸頭,還在,原來是一場噩夢。顧衍長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那五本天書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卻突兀的有一個黃色的葫蘆立在上面,桌子上的蠟燭連夜燒著,現(xiàn)在只剩最后的一點微末。
他起身將葫蘆打開,里面空無一物,抬頭對著孔看了一會兒,顧衍將它收到了腰間。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那蠟燭的旁邊趴著李恨美,顧衍看著遠(yuǎn)處被風(fēng)吹開的門,一拍夢里曾經(jīng)腦袋,忘鎖了。
轉(zhuǎn)眼看向李恨美,想著把她叫醒,轉(zhuǎn)念一想還是讓她睡一會兒,卻看見那蠟燭的油滾滾下來,移動的速度很慢,像是巖漿涌動,將要蔓到她的邊緣。
顧衍把她拿遠(yuǎn)伸的手拿到她頭前的位置時,李恨美醒了,感受到顧衍對她動手動腳,她滿眼歡喜的站起來,想起了昨日對流星的許愿。
看著她滿臉霞紅的樣子,顧衍知道她是多想了,用手指著那支蠟燭。
李恨美看著那支蠟燭,臉卻是更紅了。
“花燭嗎?師父,這也不是不可以,但”
顧衍的頭都大了:“你是不是蠟燭啊?”
李恨美茫然不解,卻見顧衍跪了下來:“公主殿下,陛下將您托付給我們顧家,老父又把您托付給微臣,微臣只知恪盡職守,從不敢有非分之想,此心天日可鑒,“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失其身”,還請殿下不要再說這種有失身份的失臣之言了?!?
李恨美聽了,她的眼睛微紅,慢慢說道:“顧衍,難道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臣顧衍絕無此心?!?
“那你敢不敢抬頭看我?”
顧衍小小翼翼將頭抬起,李恨美大大方方將頭壓低,她要看他的眼睛,以此評斷他的心。
李恨美笑了,因為他的眼神第一次沒有那么磊落。
“明月公主,你應(yīng)該知道臣就算養(yǎng)顆草,也會動感情的?!鳖櫻苷玖似饋?。
李恨美的眼眶又紅了,因為顧衍的眼神是那么坦蕩。
“就只是草嗎?”
“你是公主,還請你自重身份,你是一把好刀,但刀應(yīng)該在鞘里面,收起你的天真爛漫,那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也會斷了陛下的血脈。”顧衍講了這句話,走了,他要逃離,他只有三年,不想把光陰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看著顧衍離開的背影,李恨美又蹲了下來,這一次她沒有畫圈圈,她想起那天晚上,流星總是一閃而過,開始時又毫無預(yù)兆,愿望總是來不及。
她放聲大哭,這場大雨仿佛要把她的從前和以后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