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急忙示意王瓦噤聲：“王大哥你可以放心，小弟并無惡意，身為秀才知道這些并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王瓦依舊不相信李潤，謹慎防備的看著李潤：“你絕對不會是一個落魄書生，你的出現(xiàn)太過蹊蹺了，似乎是有意在查探什么?！?p> 李潤滿意的看著王瓦，不愧是一縣捕頭，感覺確實相當?shù)撵`敏，自己確實破綻百出，王瓦若是看不出來這點也不適合在捕頭的位置上呆著了。
“你們縣令費永志是不是一個好官我也不好妄下定論，不過為了感謝你們的一飯之恩還有帶我來到災民營的恩情，回去告訴費永志，上面來人已經(jīng)到達江州，他有什么冤情寫一份狀紙陳述清楚，至于真假，公道自在人心，費永志若是真的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告訴他，老天爺會開眼的，素餐尸位之人不會有什么好下場?！?p> 王瓦驚訝的看著李潤：“莫非你是在秘密調(diào)差江州的情況?！?p> 李潤淡笑著看著王瓦：“你很聰明，做一個小小的捕頭屈才了，加上你忠心耿耿，若是白蓮教的事情了結(jié)了，我會上報給上面替你謀個好出路的?！?p> 王瓦壓低聲音單膝跪在房頂之上，鐵打的漢子竟然流出了兩行清淚：“這位大人，請一定將江州的事情據(jù)實陳奏，四月白蓮教起事的苗頭，可是江州郡守夏星剛愎自用，認為成不了什么事，七月的時候成群的白蓮教開始出現(xiàn)在湖州，此時江州防備尚且不晚，可是夏星竟然隱瞞了真相，直至一發(fā)不可收拾，他不知反省自身，竟然欺上瞞下粉飾太平，實不知僅僅江州各州縣死去的百姓就高達三萬余人，現(xiàn)在還在逐漸的增長，本就偏僻的江州竟然一下?lián)p失了一成的百姓??！”
李潤望著壓低聲音涕泗橫流的王瓦嘆了口氣將手絹丟給了王瓦：“我不能偏聽一人之言，現(xiàn)在就是為了調(diào)查事情的真相，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江州這些官員我一定會將之繩之以法，給百姓一個交代，給死去的無辜生命一個交代。”
“多謝這位大人，卑職先前多有不敬之罪請大人見諒！”
“無妨無妨，正直多事之秋謹慎一些情有可原，先回去吧，我先查查難民營的情況再說吧！”
“大人多加小心，卑職告退。”
“恩，你多加小心?！?p> 王瓦走后李潤匍匐在房頂之上觀察著前方審閱府兵時的校場還有拆除了不少房屋的大空地校場，校場之上已經(jīng)搭起了很多簡陋的帳篷跟草棚子。
李潤眉頭緊皺，這些草棚實在是太過簡陋了，秋季的夜晚已經(jīng)起了寒意，能不能御寒還真不好說了！
“每十五分鐘一隊五十人的巡邏府兵，他娘的這是看管犯人的嗎？”
日薄西山天色黯淡了起來，李潤趁著巡邏府兵的間隙輕輕一躍借著災民營外的大樹躍入了災民營之中。
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停靠了一會，李潤望著面前眾多擁擠在一起的災民四下看了看。
清湯，只怕是喝水才能導致這個樣子吧，說是骨瘦如柴都是好聽的了。
佝僂著身子的李潤開始循著一個個狹窄的過道游蕩了起來，粗略估計，拆除民房之后的校場容納了將近六萬人不止。
李潤渾身都有些顫抖了，這是不拿人當人看，就算是幾萬頭畜生也不至于過著這樣的日子，這些江州的官員壓根就沒有將這些災民當人看。
江州郡城尚且如此，江州郡轄下的各縣可想而知。
正在繼續(xù)亂竄的李潤忽然一頓，手被人拉住了，心神一驚急忙轉(zhuǎn)身看去，見到拉著自己的人急忙蹲了下來：“牛二，你怎么也在這里？”
牛二撥了撥頭上的稻草：“沒有帶身憑，剛到東門不久什么都沒查探出來就被當成流民給弄了進來?！?p> 李潤看了看周圍昏睡的災民靜下來聲音：“怎么樣，查出什么來了嗎？”
牛二臉色一冷拳頭握的劈啪作響：“大人，不用查了，這些狗官都該死?！?p> 李潤眉頭一凝：“怎么回事？”
“待大人這些官員名義上是集中管理防止白蓮教混入城中，實際上可能已經(jīng)與白蓮教暗中勾結(jié)?！?p> “江州官員欺上瞞下封鎖湖州的消息，隱瞞了真實情況，讓咱們來果然是收拾爛攤子來了，江州郡百姓可謂民不聊生??！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必須將事情的真相調(diào)查清楚，給這些賊子迎頭一擊，看看他們?nèi)绾谓妻q，不殺不足以泄心頭之恨啊?！?p> 牛二臉色難看無比：“大人，這還有可查的，，二十萬石的存糧給百姓喝清水，筷子浮起人頭落地，僅此施粥一罪就夠江州上下官員處以極刑的?！?p> 李潤眉頭微皺，大離歷代朝廷賑災的規(guī)矩一樣，筷子浮起人頭落地，李潤也想像快刀斬亂麻將青州官員連根拔起。
可是李潤不能這么做，殿下讓我來打探情況若是因為自己一時之快沒有掌握具體情況，不但不會達到目的反而會把百姓們推向白蓮教，
那時候江州才是真的亂了，像王瓦一樣的一些人真就成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李潤可不想見到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稍微忍耐一下，咱們待會從災民營出去，出城告知殿下！”
牛二也知道自己沖動了，不能為了自己的一時之快任意妄為，那樣的話跟江州的這些官員有什么區(qū)別。
無奈的嘆了口氣：“大人，....”
牛二正待說什么一陣鐺鐺不絕的銅鑼聲響起打破了寧靜。
不少熟睡的災民馬上睜開眼睛急沖沖的向著銅鑼聲響起的地方跑去，猶如惡犬撲食一般。
好在災民雖然著急去井然有序并未發(fā)生什么踩踏，這讓李潤緊繃的心稍微松了口氣。
牛二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大人，去看看江州官府是如何賑濟難民的，希望你能忍住不會當場殺人的沖動！”
李潤低沉的點點頭，跟在一對災民身后排起了一樣幾乎不見盡頭的長隊。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潤二人逐漸的靠近了施粥的粥棚之中，望著身邊路過捧著粗瓷碗的災民李潤緊皺的眉頭根本就沒有松開過。
一碗內(nèi)飄著不見而是粒的米花，湯水只是稍微的變了點顏色，真不知道這些災民是怎么靠著這樣的清湯活下來的。
“哇...........”
一聲約莫十幾歲的哭聲從前方傳來，哭的撕心裂肺！
“小兔崽子，別人都是一碗粥你竟然要兩碗粥喝，你喝了別人怎么辦，老子非得抽死你不成！”
李潤聽著一個粗狂的怒罵聲還有孩子的哭喊聲走了出去，順著狹窄的過道向前走去。
入目的是一個身體佝僂的孩子在地上哀嚎著抱頭打滾，一個魁梧有力的漢子手中揮舞著皮鞭一下下的抽打在孩子身上。
李潤目光欲裂，這么小的的孩子也下的去手，看了看周圍麻木的百姓李潤心都在抽搐。
到底見了多少這樣的情景才會如此麻木，李潤并不埋怨這些百姓，因為他們自身同樣難保。
沒有經(jīng)歷過別人的災難李潤自認為沒有資格去評價的別人的善惡是非！
“住...........”
剛想喝止魁梧壯漢的李潤戛然而止，一把鋒利挺直的長槍挑開了鞭子。
長槍的主人是一個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一身明亮的盔甲手中緊緊的攥著一把長槍橫在地上哀嚎的孩子面前。
“童林，抽兩下意思一下得了，你這樣打下去他還活的了嗎？十歲的孩子知道什么，還有沒有點同情心了！”
魁梧漢子童林抱著皮鞭不屑的看著長槍的主人：“我當時誰哪，原來是郡兵統(tǒng)領關將軍，怎么，又想管閑事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東西！”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郡府管事竟然敢對朝廷欽點的五品武將耀武揚威，我看你是活膩歪了?！?p> 關興還沒有說話他身后的一個校尉便忍不住了，怒視著耀武揚威的童林，想要為自己的將軍掙回面子。
童才不屑的看著常云峰麾下的校尉：“喲真當自己是根蔥了，別說是你，就連你們的關將軍見了我也得賠笑以待，你算什么東西！”
“狗日的，老子宰了.......”
童林看著握著長槍就要往上沖的校尉嚇了一跳握著鞭子后退了幾步色厲內(nèi)茬的看著關興：“大膽，關興你是不是想造反不成，我可是郡府的管事，你們想造反不成！”
關興一把按住校尉的肩膀：“程金，不要沖動！”
校尉程金氣沖沖的看著童林：“將軍，這狗日的欺人太甚了，咱們是守衛(wèi)江州府安危的，不是欺壓百姓的匪徒！”
關興面色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為將之人，以服從命令為重，退下！”
程金義憤填膺的點點頭，不情愿的收起了手中的長槍：“遵令！”
童林看著被關興勒令退了回去的程金重新囂張起來，算準了程金不敢對自己動手。
“呸，你挺囂張的??？有本事動我一手指頭試試，我看你們跟郡守交代，沒卵子的貨，為了這幫賤民得罪我你們早晚..........”
童林捂著脖子，應該說捂著脖子上的槍桿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
一句話沒有說完頓時氣絕當場。
關興面色平淡的抽出童才脖子上的槍頭，鮮血飛濺，童才的身體徑直的撲倒在地。
周圍的災民面色驚慌的退出了一個圈子，留下了一圈開闊的地帶看著死不瞑目的童林不敢發(fā)出絲毫的聲音。
關興將手中的長槍用力插在地上，看著地上的童才吐了口口水：“不知道適可而止嗎？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不知道嗎？”
搓了搓自己的手腕關興從身后的一個士兵身上取下其腰間的麻繩丟給了校尉楊波：“把我捆了送到郡守府吧！”
程金驚愕的看著手中的麻繩：“將軍，你這是............”
關興淡笑的看著楊波：“混賬東西，以后不準這么沖動，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知道了嗎？否則老子做鬼也饒不了你！”
“將軍，屬下不能綁了將軍，童林是屬下殺得！”
“混賬，你兒子還沒出生哪，老子兒子都十歲了，這些日子積攢的糧食夠他們娘倆吃些日子，你死了你婆娘一個人怎么將孩子養(yǎng)大！”
“可是這是因為我將軍你才..........”
“綁了，這是軍令！”
程金眼眶微紅的看著關興：“遵令！”
李潤扶起地上的孩子，看到其身上的鞭痕痛惜的搖搖頭，好在都是一些皮外傷，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牛二，給這孩子處理一下傷口！”
“交給我好了！”
李潤緩緩的走向前面看著關興以及四五十人麾下的士兵輕輕地鼓起了手掌：“好一個鐵血漢子，好一對兄弟情深的同伍之情?。 ?p> 看到緩緩向自己走來的李潤，關興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咬咬牙對著粥棚的一些軍士吩咐道：“繼續(xù)施粥，直到施完為止！”
一些軍士敬仰的看著常云峰：“遵令！”
李潤吁了口氣看著被麻繩縛住的關興：“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可惜了，你不該如此沖動的！”
關興羞愧難當?shù)目粗顫櫼约盀鯄簤阂黄臑拿駠@了口氣。
回首看了看自己麾下的一號弟兄搖了搖頭。
“關某算什么好漢，可是軍命不得不從，明知道不符合情理，有違與道德，還是得昧著良心去干啊！”
李潤抓起一把筷子丟在粥鍋中看著起起伏伏漂起來的筷子深吸一口氣。
“大離律例，筷子浮起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