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蔣麗華和往常一樣做好早飯，站在兒子臥室門外叫了幾聲卻沒人答應(yīng)，推門進(jìn)去看見富強(qiáng)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卻沒有起身的意思。
“起來吃飯了！這么大了還賴床，呆會兒上班晚了又跟火燒屁股似的！”蔣麗華邊伸手推兒子邊說。
富強(qiáng)卻把被子一拉，把腦袋全蒙上了。
“哎你這孩子！”蔣麗華伸手扯被，又轉(zhuǎn)頭往衛(wèi)生間方向喊，“欣欣啊，吃飯了，你快點(diǎn)?。⌒佬?！欣欣……”
富強(qiáng)從被子里露出腦袋：“別喊了，她不在！”
“不在？這一大早的……”蔣麗華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了，“欣欣沒回來?。俊?p> “嗯。”富強(qiáng)嗡聲嗡氣地嗯了一聲。
“你和欣欣吵架了？”蔣麗華再問。
富強(qiáng)沒回答，坐起身找拖鞋。
蔣麗華照著兒子后背拍了一巴掌：“平常跟個話嘮似的，這怎么就變成個悶嘴葫蘆了？問你呢，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你別管了，沒大事兒?！备粡?qiáng)穿上拖鞋往衛(wèi)生間走。
蔣麗華邊嘆氣邊快手快腳地疊被子，等富強(qiáng)出來了又跟在他后頭：“因?yàn)樯冻称饋淼?？欣欣一宿沒回來你也睡得著，也不知道出去找找？那可是你媳婦，你就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頭呆一宿，你也不怕出點(diǎn)啥事兒?！?p> 富強(qiáng)拿了手機(jī)車鑰匙往大門處走：“那么大一個人能出什么事兒？”
“別人家夫妻吵架還能回娘家，欣欣娘家又不在這邊，她沒地兒去，大晚上的她一個人……”
富強(qiáng)換好鞋打開門：“她也就是去任曉霜家住一兩天，消氣了就回來了。”
“知道她在哪兒呢那你還不去找找？把媳婦氣走了你還沒事人兒似的，我怎么生你這么個沒心沒肺的，你麻溜兒地把欣欣給我接回來……”
“行了，我知道了，你別管了。”富強(qiáng)往外走。
“哎，還沒吃飯呢！”蔣麗華喊。
“不吃了，我要晚了，單位有事兒。”富強(qiáng)呯地關(guān)上房門。
蔣麗華一回頭，正對上富志國往這邊看過來的目光。
邊往桌邊走蔣麗華邊數(shù)落老伴兒：“你咋不說說你兒子？把媳婦氣跑了也不知道去哄哄，不管不問的還不讓我管，這是出息大發(fā)了。”
富志國嘆了口氣，有點(diǎn)兒無奈：“他們小夫妻倆的事兒，他們自己心里有數(shù)，不讓你管你就別跟著摻和了?！?p> 蔣麗華更生氣了：“你當(dāng)我樂意摻和？他要不是我兒子求著我管我還不樂意操那個心呢！”
說完又問富志國：“他倆昨晚上啥時候回來的，啥時候吵起來的，欣欣啥時候走的？”
富志國搖頭：“不知道，沒聽著吵啊?！?p> 蔣麗華又怒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啥都不知道，一天天的這個家有你沒你一樣！”
富志國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把盛好的粥往蔣麗華面前推了推：“吃飯，吃飯，粥都涼了?！?p> 蔣麗華把粥碗往遠(yuǎn)處使勁兒一推：“吃，吃，你就知道吃！他倆都鬧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吃！”
富志國好脾氣地勸老伴兒：“小夫妻哪還能沒個吵吵鬧鬧的，要我說富強(qiáng)欣欣就夠讓咱們省心的了，結(jié)婚這幾年也沒大吵過，鬧到離家出走的也就這么一回?！?p> 蔣麗華嘆氣：“就是因?yàn)闆]這么鬧過，我才覺得這回事兒不是那么簡單。老富啊，我這心里最近總不踏實(shí)，總覺得要出什么事兒?！?p> 富志國趕緊寬慰：“沒事兒沒事兒，富強(qiáng)欣欣感情好著呢，你也不是沒看著，那一天天的比剛結(jié)婚那時候也差不了多少。就小夫妻吵架，哪對夫妻不是這么過來的，哪家過日子還能舌頭不碰牙？你別跟著操心了，富強(qiáng)也是個大人了，他也就是嘴硬，到不了今兒晚上就得把欣欣接回來?！?p> 蔣麗華在老伴的勸慰中漸漸安下心來，自己拿回推遠(yuǎn)了的粥碗：“那倒是。欣欣出差那幾天那屋燈天天亮到快亮天，我眼見著他瘦了一大圈兒，你兒子就是個沒出息的，離不開媳婦兒?！?p> 富志國也端起碗開始吃飯。
卻趁著蔣麗華不注意的時候深深嘆了口氣。
富強(qiáng)猜的沒錯，劉欣欣果然去了任曉霜家。
放眼整個京城，除了曉霜那兒她也的確沒地方可去。
雖然陳可兒離開的時候說有事兒隨時給她電話，陳可兒有自己的房子，也能收留她一兩晚，而且陳可兒住的是小公寓，環(huán)境比較好。
還有比陳可兒條件更好的敏娜，也能給她提供暫時住所。
可在劉欣欣心里，這兩個人終究不如任曉霜來得親近。
畢竟是大學(xué)室友，七八年的朋友，像姐妹，像親人。
于是見到親人的劉欣欣，哭了。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傾訴了一番，在任曉霜對富強(qiáng)、對富家的強(qiáng)烈譴責(zé)聲中，劉欣欣睡著了。
凌晨的時候發(fā)起了高燒。
任曉霜找了退燒藥給她吃，又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蓋在她身上，自己坐在床邊守著她。
漸漸退了燒，曉霜蓋了件冬天的棉衣蜷在劉欣欣身邊，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被哭叫聲吵醒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
哭叫的是睡在身邊的劉欣欣，她雙眉緊皺著，面龐因痛苦而扭曲，雙手在被子外揮舞著，似乎要在虛空中抓住什么。
眼睛卻是閉著的。
任曉霜推她：“欣欣，欣欣醒醒！欣欣，你做噩夢了？醒醒欣欣！”
劉欣欣睜開眼，眼神從朦朧漸漸變得清醒。
看清眼前人的時候，又哇地一聲哭開了。
“怎么了欣欣，做夢了？醒了就好，都是夢，不怕不怕，不怕啊?！比螘运叞阉p手放回被子里，邊安慰她。
“不是夢，是真的……跟真的一樣……”劉欣欣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泣著，“我夢見我又做了一回試管，從打針吃藥，到進(jìn)手術(shù)室……用一尺長的針取卵，打麻藥，回輸，然后再打針，那個針可疼了還結(jié)痂，還腫，一塊一塊的，后來都沒地方下針，都扎在大腿上，現(xiàn)在還有呢……”
任曉霜聽得鼻子發(fā)酸，摟住她肩膀拍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受苦了，沒事，都過去了，過去了啊?！?p> “沒有，沒過去，沒有。”
“怎么沒有，都過去了，咱們以后再不受那個罪了?！比螘运f。
“可是我好想有一個寶寶啊。剛才我做夢還有了一個寶寶，我和富強(qiáng)都很開心，寶寶很可愛，我們很幸福?？墒遣恢罏槭裁矗麄兌疾辉诹?，富強(qiáng)帶著寶寶忽然就離開我了。我找他們，到處找，好容易找到富強(qiáng)了，我問他要孩子，他說……”劉欣欣的眼里又有止不住的眼淚涌出來，“他說哪有什么孩子？你有病，根本就生不出孩子來，要孩子就得做手術(shù)……然后，我就又被送到手術(shù)室里了……”
“那是夢，都是夢里的，不是真的?！比螘运^續(xù)拍著她。
“是真的，霜兒，是真的……富強(qiáng)不要我了，他嫌我生不了孩子，他自己說的，他說我有病，他不要我了。”劉欣欣臉上的表情茫然而悲凄。
“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都是一時的氣話，他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去的?！比螘运f。
“真的？”劉欣欣無神的眼里現(xiàn)出希望，以及一種祈求之色。
“真的，他一定會來，今天就會來接你。”任曉霜說。
劉欣欣似乎終于放了心，又慢慢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