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了帳兩人往外走的時候,徐立陽大致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兒。
帥帥媽媽生病了,三天前入院治療。上午和帥帥通電話說今天出院回家,帥帥等到晚上也沒見她回來,自己坐車去了醫(yī)院卻找不到媽媽,正站在醫(yī)院門口急得不知該怎么辦。
“其實這也不算走丟了吧?!毙炝㈥栍米约喊胱淼哪X袋分析著,“他能自己坐車去醫(yī)院,應(yīng)該就能自己坐車回家。”
“那怎么行?帥帥才幾歲?才七歲半!他能自己過去沒出事兒,這都是奇跡。再自己回去?遇到壞人怎么辦?出了交通意外怎么辦?現(xiàn)在人販子這么多,偷小孩搶小孩兒的都有,還有你看看這馬路上的車,又多開的又快,連咱們大人都得加著小心,加著小心還不一定就安全呢,總有些不守交通規(guī)則的,不會開車的,馬路殺手的……”
富強邊說,邊打開車門,找了空氣清新劑急急往身上噴。
那種擔(dān)心焦急,讓徐立陽想到家里的媳婦兒。
她去做個飯都怕他帶不好兒子,擔(dān)心磕著碰著傷著時,就是這副模樣。
強子你要是有了孩子,一定是個好爸爸。
這話徐立陽卻不敢說出來,至少今天不能說。
富強和劉欣欣做試管嬰兒的事他知道,算算時間,再看看富強今天的表現(xiàn),他又怎么會猜不出發(fā)生了什么?
“對了,我得給欣欣打個電話告訴她我晚點兒回去,她要是給你打電話……”富強往嘴里扔了好幾顆口香糖,聲音因此變得有點兒含糊。
“我就說我們喝酒呢?!毙炝㈥柦拥?。
“不行,不能這么說,你就說你有事回老家了人沒在京城,碰巧家里孩子病了,嫂子一個人帶去醫(yī)院你不放心,讓我陪她去?!备粡娺呮i車門邊說。
見徐立陽微微皺眉,似乎不太樂意的樣子,富強又說:“幫個忙大徐。今兒和平常不一樣,上午欣欣去醫(yī)院剛知道試管沒做成,正難受著,我這時候說和你喝酒晚回去她肯定不高興?!?p> 徐立陽挺不理解:“你知道還約我出來,也不回安慰安慰人家欣欣。”
“我不是不想安慰她?!备粡姷纳裆兊糜行┞淠?,“可是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我心里……也難受,我怕她看出我難受,會更難受?!?p> 徐立陽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富強肩膀:“行了強子,你辦你的事兒去吧,欣欣那邊有我呢。”
在富強打車離開前,徐立陽又加了句:“喜歡那孩子就多和他呆會兒,我心里難受的時候看看我兒子就能好不少,和小孩兒在一起其實特別治愈?!?p> 富強沖他揮揮手,上車走了。
小孩子果然有一種特別治愈的力量。
當(dāng)醫(yī)院門前那個小小身影向富強飛奔過來,撲到他懷里用軟軟的小手臂摟住他時,富強的心,就像干涸荒涼到布滿裂紋的土地,頓時生出一道清澈的泉,長出一棵青蔥的樹,開出一朵溫柔的小花……
拍著帥帥的背富強哄了幾句,他不大會哄小孩子,好在帥帥比同齡孩子要懂事,很快就被他“哄”好了,把情況又和富強說了一遍。
富強從頭理順了一下,帥帥媽是三天前病發(fā)入院的,這三天把帥帥托給一位鄰居照顧著,每天會和兒子在固定時間通電話。
昨天帥帥媽說今天下午出院回家,帥帥等到天都黑了媽媽還沒回來,就自己悄悄溜出來到醫(yī)院接媽媽。
到底還是小孩子,面對醫(yī)院里數(shù)不清的病房、科室,也不知道去哪兒找。
只記得媽媽“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叮囑,也不敢問別人,又不甘心回去。
媽媽的電話又接不通,帥帥的小手表里只存了兩個人的號碼,另一個就是富老師。
聽完帥帥的講述,富強和他商量,是想先回去還是到醫(yī)院里再找找。
帥帥說還想找。
富強帶著帥帥走進(jìn)醫(yī)院,先去咨詢臺說了帥帥母親的名字以及具體情況。
很快就查到帥帥媽所在的科室——血液內(nèi)科。
富強的心里便沉了一下,一個可怕的病癥名稱在心頭浮現(xiàn)出來。
在血液內(nèi)科醫(yī)生處他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帥帥媽患的是白血病,今天沒能按時出院是因為醫(yī)生又給她臨時安排了一次化療。
治療快結(jié)束了,醫(yī)生讓富強“帶著兒子”先在外頭等等。
看了看時間,富強問帥帥:“餓嗎?我先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富強今天沒心思工作,下午請假提前從單位出來了,和大徐喝了頓酒,現(xiàn)在也才七點多。
帥帥先點頭,又搖頭:“餓了。還是等媽媽出來一起吃吧,媽媽應(yīng)該也餓了。”
富強點頭說好,又說等會兒要帶他們母子倆去吃大餐,慶祝媽媽出院。
帥帥便笑了,笑得無憂無慮的。
之前醫(yī)生和富強說帥帥媽病情的時候有意避開了孩子,帥帥并不知道媽媽得的是什么病。
富強的心里忽然就有點兒發(fā)酸,伸手輕輕摟過帥帥讓他靠在自己肩上:“累么,閉上眼睛歇會兒吧?!?p> 帥帥卻不肯,依舊筆直地坐著:“不累,我要看著,過會兒就能看到媽媽了?!?p> 又坐了一會兒,富強想起還沒給劉欣欣打電話。
劉欣欣講完自己和富強之間,和婆婆哥嫂之間,以及這多半年來富家發(fā)生的所有事,小包間里陷入沉默。
陳可兒似乎在消化著劉欣欣的故事,又好像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對她的經(jīng)歷發(fā)表一些怎樣的看法。
而劉欣欣,她在自己的講述中似乎把之前的一切又重新經(jīng)歷了一回,心里也是五味陳雜,滋味莫明。
在這沉默中,手機響了。
陳可兒看了一眼劉欣欣手機屏幕上的顯示,起身說:“我去個衛(wèi)生間?!?p> 再回來時坐在劉欣欣對面,笑著沖她擺手:“催你回家了?那你先走,我再呆一會兒?!?p> “是想再喝一點兒吧?”劉欣欣看向她,“一個好消息,我能再陪你喝會兒,富強說有事要晚些回去。不過我也不能太晚,家里還有公婆在,大半夜的回去總不好?!?p> 陳可兒沒急著再叫酒,抻手拿了桌上的空酒杯玩把著:“富強說晚回家?今天?”
“嗯,他說朋友的孩子病了,那人碰巧又不在外地,他得過去幫著朋友的媳婦兒送孩子去醫(yī)院?!眲⑿佬勒f。
“朋友的孩子病了,陪朋友的媳婦兒去醫(yī)院?!标惪蓛褐貜?fù)了一句,然后反問劉欣欣,“你信?”
“他說,我就信唄?!眲⑿佬罌]遲疑,眼神卻躲開陳可兒的,看向別處。
“好,就算是真的??赡銥榱撕退⒆尤メt(yī)院看結(jié)果的時候他在哪兒?你最需要他安慰陪伴的時候他在哪兒?倒還有心思陪朋友的媳婦去給朋友的孩子看病,也真是奇了怪了。”
劉欣欣沒說話,她按桌上的呼叫鈴,讓服務(wù)員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