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醫(yī)院樓道，休息了一天的汪國佳早早就來醫(yī)院上班了。剛爬到三樓拐角處，就被一陣濃烈的煙味熏得犯惡心。
李百歲的爸爸坐在一節(jié)臺階上，腳邊圍滿了熄滅煙頭，看到這幕汪國佳有些訝異。
面前的男人不過幾天不見，卻好像老了十歲，前幾天還烏黑的鬢角已經(jīng)長出了白發(fā)，老舊的迷彩工裝穿在身上已經(jīng)洗的有些掉色，挽起的褲腳上濺上許多黃灰色的泥點，露出被曬得黝黑而粗糙的腳腕。
聽到腳步聲男人抬起眼睛看了看，見到來人是汪國佳，連忙從臺階上站起。
“是你呀，汪醫(yī)生，你這么早就來上班來了?”
“是的，百歲爸爸，你怎么一個人在這，沒陪在百歲身邊呢？”
“她媽媽在照顧她嘞，我出來抽根煙，清醒一下?！?p> “百歲爸爸，醫(yī)院樓道是禁煙的，您看您能不能…”
“哦哦，不好意思哈，醫(yī)生，我等會兒一定把地上弄干凈?！?p> “沒事的，這兩天百歲的情況怎么樣？”
一提起女兒男人周圍就似乎彌漫著濃濃的憂愁和悲傷，化不開吹不散，嘆了一口氣，又扶著膝蓋坐回了樓梯上。
“哎，還不是一樣，每天只能坐在床上，想下床走走都站都站不穩(wěn)嘞，我和她媽媽每天都看著醫(yī)院里來來往往的小娃兒又跑又跳，快快樂樂的。一想起自己的娃兒連上個廁所都要人抱，一看見她羨慕的眼神，就覺得揪心的疼?。 ?p> 這樣的不幸汪國佳這個尚不為人父母的陌生人都感到悲傷，更何況親身經(jīng)歷的他們呢？又該是怎樣劇烈的痛苦與煎熬?
任何的話語和安慰都顯得蒼白而無力，汪國佳只好轉(zhuǎn)了一個話題，“那你們決定好要給百歲治療了嗎？”
“決定好了，治，一定要治，等我們湊夠了錢，立馬就治?！?p> “百歲爸爸，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一旦決定醫(yī)治，未來你們很可能要背負(fù)巨額債務(wù)生活后半輩子啊。”
“我們家最后就只有這一個娃娃嘍，必須要治。本來生了兩個女娃兒，那曉得大女娃命不好，前兩年回老家發(fā)高燒，我們家又住在山上，那時候窮，家里連張車都沒有，大半夜的我跟她媽背著她走了一晚的山路才到馬路邊，打不到車，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才去到縣上的醫(yī)院，到醫(yī)院醫(yī)生一檢查說是孩子已經(jīng)不行了，救不了，當(dāng)天晚上就去了?！?p> “他爺爺奶奶六十多歲了接受不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樣的打擊，也生了一場大病。我跟她媽馬上快四十歲了，好不容易在外面打工攢了點錢，本來打算回家蓋房子，老年有個住處，沒想到房子還沒蓋完，小女兒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一次我們不論怎樣都不能再放棄她了?！?p> 麻繩專挑細(xì)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粗矍斑@個的父親，汪國佳紅了眼眶，那字里行間透露出的痛苦，都快將她淹沒。
沉浸在回憶中的男人，反應(yīng)過來自己打擾到別人了，收了情緒，“不好意思醫(yī)生，我和您說這些沒用的干嘛呀，您快去忙吧，我會吧這里收拾好的?！?p> “那我先去忙了，你們也別太擔(dān)心百歲，她現(xiàn)在只要接受治療，后期再堅持康復(fù)訓(xùn)練，我相信她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健康的?！?p> 說完這句話，汪國佳就逃離了現(xiàn)場，一口氣走到診室，仰頭喘了一口氣，才感覺輕松一點。
兩周的時間一晃而過，醫(yī)院走廊。
“喂，哪位？”
“喂，老妹兒，是我啊，李強，最近怎么樣嗎？”
“還可以嘛，是有什么事嗎，李哥?！?p> “是這樣的，我想跟你借筆錢，來給娃治病，你看能不能…”
“給娃治病?李哥啊，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最近家里也沒得錢啊，孩子剛開學(xué)，家里老人身體也不好，實在是幫不上你啊?！?p> “哦哦，是這樣啊，那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你先忙嘛?！?p> “沒事沒事，你再去問問別人嘛，我先掛了?！?p> 名叫李強的男人站在走廊的燈下，那雙黑黃的，布滿皺紋和老繭的手一遍又一遍的翻著手機里通訊錄，一個接一個的打著電話。
“喂，王姐啊，最近手頭寬裕嗎？能不能借我點錢，我保證…”
“嘟嘟嘟…”
“喂，工頭，我是老李，我上個月的工資，什么時候能給我?。俊?p> “老李啊，我在忙，有事待會再說吧?！?p> “工頭我急用…”
“嘟嘟”
“喂，喂!?”
剛接通話還沒說完就被掛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粗掷锏睦U費通知單，李強沒了辦法。醫(yī)院下的催款通知說“兩天內(nèi)交不上費用，就把床位撤了，留給別人，也不在用藥?！?p> 從李百歲住院開始，才過去了兩周時間，李強和妻子這些年好不容易賺來的存款已經(jīng)快花完了，借遍了身邊所有的親戚朋友也湊不齊治病費的三分之一。
這就好像一個無底洞怎么也填不滿，為了給女孩治病夫妻倆只能先帶她出院再慢慢湊錢，接來家中年邁的父母幫忙照顧孩子。
夫妻倆則天天早出晚歸，為了賺錢李強每天在工地干十幾個小時的苦力活，只為了能多賺一百塊錢從不輪休，妻子在餐廳打工，晚上下班還要邊陪孩子邊做手工。
就這樣過了半年多，打工掙的錢加上借的錢和銀行六十多萬的貸款李強一家終于湊齊了七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