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江里的血?”不等盲山大妖說話,鬼首再度疑惑道。
而江中的左宗岐當(dāng)即明白,變數(shù)已至。
不論來的是誰。
現(xiàn)在他要做的,便是將水?dāng)嚋?,甚至跳進(jìn)渾水之中,才有可能魚目混珠而逃掉!
當(dāng)即,他沖向那黑暗中的勢頭陡然一折,猛地往水面之上沖去。
游魚一般沖出水面數(shù)十米,江南岸邊一只青面赤角,鬃毛飄蕩的巨大鬼首臨江而立,映入眼簾,盲山大妖相互對持著。
鬼首之下,是一道身纏著濃郁鬼氣,身姿雄壯,一身青色勁裝,不見人頭,反而頂著一青面赤角的鬼首,赤角之下還有黑色鬃毛飛舞的身影,正是三王鬼谷鬼首。
在他一邊還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裝扮相同,盡皆赤足麻衣,披頭散發(fā),身上遍布血色紋路的男子,正是連月暉連月齒叔侄。
這二人此刻站在一方血色祭壇之上,頭頂一方血色圓月高懸。
看似與鬼首共同對向盲山大妖,實際上又隱隱對鬼首暗藏戒備!
實際上這叔侄二人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感受到的是左宗岐動用了奪自連月齒的術(shù)種,可是此刻,卻只見到這樣一位大妖在大張旗鼓的動手。
他們想都沒想過盲山大妖大張旗鼓的動手的會是為了左宗岐其人,畢竟結(jié)胎與凝種之間差距太大。
而盲山大妖此刻雖主要與鬼首相對,可實際上主要注意力也放在了那連月叔侄的身上。
畢竟那兇殘而原始的血腥氣息,于他而言,才剛見不久,實在印象深刻。
也正是因此,盲山大妖的術(shù)方才停頓了片刻,讓左宗岐有機會一躍而出。
同時他也沒想到左宗岐所言的,這來自十萬大山的神秘來者,真的會來。
還是和鬼首聯(lián)袂而來。
于是相互戒備的三方,此刻便在鬼首的那一句調(diào)侃之后,場面徹底冷了下來。
而左宗岐此刻縱身而起,正是打破了這個僵局。
他剛一躍出水面,對峙之中的四人頓時便扭頭看來。
看見左宗岐的身影,連月齒當(dāng)即便面色猙獰,一雙眸子能滴出血來,鬼首的是玩味的目光在他和盲山大妖以及血色的江面上流轉(zhuǎn)。
盲山大妖的反應(yīng)是懊悔,他當(dāng)然知道這小子興風(fēng)作浪的能力,但很快,他的后悔,就變成了憤怒。
因為左宗岐躍出江面的下一刻,便高聲疾呼道:“天地有靈,祭香召之,捻黑山之土,沁豐盈寶血——”
剛說兩句,盲山大妖便當(dāng)即怒喝一聲道:“豎子閉嘴?!?p> 正是那引靈香的香方,若真被左宗岐泄露出去,那自己還怎么玩?盲山大妖自然著急!
而后,只見江面之下,一團(tuán)幽深的黑暗,仿若巨鯨出水,往左宗岐猛然吞來。
而天空之上,那一聲怒喝,頓時化作滾滾音波往左宗岐襲來。
一時間,天上地下,重重夾擊,左宗岐仿佛徹底身陷死路,無處可逃!
但就在這時,那巨大鬼首的赤色獨角之上,閃出一道雷光,將那音波破去。
更有連月暉身后血月與祭壇相合,發(fā)出血色神光,后發(fā)先至,將那黑暗擋住。
盲山頓時面色難看道:“此子與我有大仇,二位真要阻我?”
他已從連月齒身上感受到,其對左宗岐深深地恨意,便明白左宗岐說什么同姓連月,什么少主之類,都是糊弄他的屁話。
連月暉看了一眼連月齒平靜道:“為少主道心穩(wěn)固,此人當(dāng)為我洞寨少主親手剝皮抽筋而死!”
聞言,盲山大妖面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而鬼首則是不屑的嗤笑了一聲,仿佛在笑他盲山將在場眾人都當(dāng)做了傻子。
而后更是直接道:“嘿,老子沒別的想法,就是你盲山的事情,老子就要來砸砸場子!”
盲山大妖一張老臉頓時更加難看。
“既然如此,那便做過一場在決定其歸屬吧?!?p> 盲山大妖一揮肉翅,一道黑光閃現(xiàn)。
江面之上的左宗岐頓時猛吐出一口血,被擊飛甚遠(yuǎn),而后又被一道鬼氣攬起,扔到南岸。
被重重摔到地上的左宗岐又一口血吐出,身下一個巴掌大的木偶頓時摔成了碎片。
“既然如此,便讓我族少主來看守吧?!币姸顺鍪?,連月暉也道。
聞言,鬼首哈哈一笑道:“可以,就是別把這小子弄死了?!?p> 見二人都同意,盲山大妖便也不堅持,只是看著連月齒道:“小心些,莫要著了這小子的道?!?p> 聽聞此言,鬼首詫異的看了一眼左宗岐,只見他氣血虛浮,靈性暗淡,那被術(shù)種之力侵蝕的已經(jīng)仿若透明的腰部,也自然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都成了這么個慫樣子了,怕是隨便來個凝種的小術(shù)士都能將之捏死,還要小心翼翼?
但沒想到,那滿目恨意的連月齒竟然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就有意思了,鬼首忽然對面前的小子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三人化作三道遁光高飛九天,只留下左宗岐與連月齒二人在此。
仇敵當(dāng)面,連月齒卻沒有了剛才的仇恨深種的模樣,而是在遠(yuǎn)離左宗岐數(shù)丈開外的地方站住。
看著左宗岐一臉平靜道:“左宗岐,好久不見?!?p> 聽見這話,左宗岐擦掉嘴角的鮮血,笑了笑道:“也沒多久,前幾天不剛見過,你還將我打成了重傷?!?p> 連月齒一滯,他將左宗岐打成重傷沒錯,可是后來被追殺的他卻更慘。
于是話風(fēng)一轉(zhuǎn)道:“你走之后,我將你師父的墳冢刨了,實在是沒想到,你竟然只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冢,若是那尊靈沒有逃到我連月洞寨的地界,而是被你師父煉化,只怕他還不會死吧?”
說話之時,連月齒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左宗岐的臉,只可惜左宗岐沒有絲毫觸動。
反而笑道:“我給他立了九座衣冠冢呢,都在你連月洞寨的地界里,你只挖到了一座嗎?看來你們連月洞寨除了搶搶老弱病殘,也沒什么能耐了?!?p> “你!”
連月齒看著那張可惡的臉,頓時呼吸急促了起來,但轉(zhuǎn)瞬卻又平靜下來。
總不能他想破人家的道心沒成,反倒又被人家給破了道心了吧?
于是他想了想笑道:“無論怎么說,現(xiàn)在,你是階下之囚,相信我,不論你落在誰的手里,最后的結(jié)局都只會是死在我的手里。”
說到這里,他仿佛找到了話頭一般,臉上的笑也變得真摯,一邊圍著左宗岐左右走動著,一邊暢想道:
“而你死后,你和你師父悉心培養(yǎng)的靈,也將會為我所用,我會走出十萬大山,走出這片失落的蠻荒之地,而你,你放心,我會留著你的皮,做成坐墊,看著我一路越走越遠(yuǎn)?!?p> 看著連月齒就在那里不遠(yuǎn)處徘徊可就是不過來,左宗岐心中不禁急切。
他仿佛被氣到一般,不禁趴在地上連連咳嗽起來,直到狠狠撫了撫胸口,才漸漸作罷。
他坐起身來,一手不斷捶著胸口,看著連月齒,話語中有些氣機敗壞的嘲諷道:“是啊,天才,未來的無上強者,現(xiàn)在卻連我這個將死之人數(shù)丈距離都不敢進(jìn)。”
聞言,連月齒臉上的笑容一僵,他一邊往前走著,怒道:“你以為你是誰?不敢走進(jìn)你?”
但剛走了兩步,便猛地停住腳步,臉上布滿戲弄與嘲諷道:“哈哈,你——”
“哈你媽!”他剛停住腳步,左宗岐還在不斷捶著胸的手猛地一揚。
只見他手中一個油布小包頓時往連月齒飛去。
連月齒下意識的一道血光攢射而出,將那包裹擊碎,便見青色粉末頓時四散飄飛。
見這青色粉末,連月齒徹底放下心來,頓時大笑道:“見手青!這便是你最后的反擊了嗎?你以為這虧我還會吃第二次嗎?”
笑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枚白色丹丸,對著左宗岐道:“沒想到吧?我親自上迷蒙山飛云寨求的蛇藥!”
見了這白色丹丸左宗岐也是面色一變,錯愕、驚訝等表情齊齊在臉上浮現(xiàn)。
見此,連月齒快意一笑,直接將那白色丹丸服下。
可是服下的下一刻,他的臉上忽然變成了青色,他的身體開始發(fā)軟,目光開始呆滯。
而他的手還不斷的想伸向懷中拿出更多蛇藥,就在這時,左宗岐起身一把把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推倒。
從他懷里拿出一個錦囊,從中倒出數(shù)枚潔白蛇藥,混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見。
“蠢貨,蛇藥解見手青之毒是以毒攻毒,可你也不看看我這半包迷神粉里放了多少見手青?我采了足足三個月才練出這一包,你就吃一枚蛇藥,是嫌見手青藥效激發(fā)的不夠快嗎?”
看著到地傻笑的連月齒,左宗岐罵道。
但緊接著,左宗岐面色一變,只見天空之上正在交戰(zhàn)的三道靈光迅速降落而來。
他們一再在關(guān)注著這里!
而躺在地上的連月齒身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一層血色光罩,將之隱在其中。
呼——
左宗岐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將目光看向著滾滾臨江,真正生死存亡的時刻到了。
他在以必死之心,求生!
當(dāng)即,他盤坐在地,體內(nèi)的儺神術(shù)種壓榨出稀薄靈光。
淡薄的黑色靈光閃爍,他狠狠敲響震靈鼓。
“咚——”
“咚——”
“咚——”
劇烈的鼓聲回蕩在臨江江面。
他要喚醒臨江之靈,或臨江之靈性!
這是極其危險的舉動,其危險之處便在于,臨江之大,左宗岐之弱小。
要知道當(dāng)初他全盛時期要喚醒那無名山巒之靈,都要布置祭壇,讓長生村人祈禱,還要借助祭器。
更遑論此刻的他身受重傷,莫說什么祭壇祭器,甚至連祭祀之語都沒有念誦。
若是他不及時停止,就會被這龐大的靈或靈性壓的粉碎!
再加上此刻的江崖之下的滿江血腥,還有剛才盲山大妖還在江中毫不留情的一番殺戮。
這樣硬生生的喚醒,其實說是激怒到更合適一些。
左宗岐的鼓聲不止回蕩在江面,還浸透到江水之中。
江水,開始翻騰,滾滾浪濤開始瘋狂的拍擊著崖岸。
帶起呼嘯的江風(fēng),連帶著無盡的血色水汽噴薄而起,染濕了左宗岐周身。
天空之上正在往下飛遁的一人一鬼一妖頓時腳步。
面色難看這看著左宗岐在岸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那張蟒皮小鼓。
但他們不敢靠近,因為境界高強的他們早已感受到,那江水之中一個滿是憤怒的恢弘意志在醒來。
“這,這他娘的是什么手段?”鬼首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他可沒聽說過有什么術(shù)能讓一個凝種境界的小術(shù)士,還是重傷了的凝種境術(shù)士施展出等可怖手段。
這絕非簡單的祭祀之術(shù)!
盲山大妖緊抿著嘴,這里邊就屬最年輕,見識最少。
“這是傳自遠(yuǎn)古的儺術(shù)。”這時,面色難看,關(guān)切的看著自家侄兒的連月暉終于開口說道。
江中威勢左宗岐也感受到,他當(dāng)即停下手中鼓聲,想要站起身跳入江中遁逃。
但為時已晚!
不知何處江段的深水之底,一座青石所砌的古老神殿之中,一枚巨大的潔白貝殼散發(fā)著瑩瑩光輝,照亮神殿之內(nèi),貝殼之中傳來陣陣如同雷霆般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之間在水底卷起龐大的洶涌暗流涌出殿外。
忽然,在這雷霆般的呼吸之聲中,響起另一道輕微的鼓聲,這鼓聲雖然輕微,但卻明顯的插入呼吸聲中,打亂了其節(jié)奏。
隨著鼓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終于這呼吸聲一滯。
碩大的貝殼中,傳來一聲迷糊中帶著憤怒的呵斥:“何人擾本神清夢?!”
江邊,左宗岐剛剛起身,便意識到危險臨近,臨江之靈,被喚醒了,而且盛怒!
他連忙將震靈鼓拋向江中,但剛剛脫手,便見這他用了近十年的震靈鼓當(dāng)空炸裂。
而他的耳邊也隨之出現(xiàn)一聲怒喝:“何人擾本神清夢?!”
“這,這,這。”左宗岐頓時被這一聲驚住了,臨江有神?!
但還等不及他思索,便只覺得兩耳一痛,兩只耳朵齊齊留下鮮血。
他體內(nèi)那本就徹底萎靡的儺神術(shù)種頓時出現(xiàn)一道裂痕!
而正在此時,那正在不斷沖擊著江岸的血色江水也猛地暴漲,一個浪花,將岸上的一切都淹沒。
水流退去,江岸邊只剩下光禿禿的黑石,左宗岐、連月齒都已消失不見。
連月暉在顧不得神威所攝,一個猛子扎進(jìn)滔滔江水之中。
而此刻的左宗岐,已經(jīng)被那重重襲來的江水拍的幾近暈厥,他趁著最后的清醒,在江水中找到了一只巨大的龜殼。
看樣子應(yīng)是剛被咬死不久,其中血肉都已被小魚小蝦啃掉。
他連忙鉆入其中,而后操著龜殼順著一道暗流而去。
……
三日后。
盲山。
漆黑的洞廳之中,盲山、連月暉、鬼首坐在一旁。
他們之間似乎是達(dá)成了什么盟約。
盲山問道:“還沒有找到那小子的尸體嗎?要知道他可是關(guān)乎于那尊靈的存在!”
“沒有!鬼眾沿江搜索數(shù)百里,都快出了幌幡山脈了!你說他是不是死了?臨江那么大,什么妖物沒有?他說不定就是被吃了!”鬼首懊惱的撓撓頭,沒好氣道。
“不,我總感覺他沒死。”盲山大妖搖搖頭,鄭重道。
“既然如此,便發(fā)去簋街通緝令吧。”連月暉一錘定音,而后起身說道:“我先帶少主去萬鱗谷解毒,隨后我等一起去簋街發(fā)布通緝。”
“至于那尊靈的事……看來還要寄托在引靈香之上了?!?p> 說著他看了眼盲山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