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值得,才可以
“你,剛才,笑什么?”
拎著給火花的牛肉,林增羨和金泰妍站在街口等行人燈變色,把剛才在店里忍住沒說的問題提了出來。
側(cè)眼瞄了一下林增羨,金泰妍墨鏡后面的眼角微微彎著,嘴唇的線條也翹出一段弧度,抬手拈著一縷頭發(fā)在指間把玩。
休息。
林增羨剛才在店里說到了這個詞。
如果不熟悉全州人說話的習(xí)慣,或許還不能準(zhǔn)確認出來,但金泰妍可太熟悉了,林增羨說這個詞時已經(jīng)帶著被她“教壞”的方言味。
“你,笑什么?”
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假裝生氣,林增羨翻了翻白眼,用鼻腔長長出了一口氣。
“沒有,就是覺得……”
手指轉(zhuǎn)著發(fā)梢,金泰妍側(cè)身向后趔著脖子,視線在林增羨臉上掃來掃去,笑得有幾分狡黠。
“什么?”
林增羨也相對趔著身子,豎起一只手刀,刻意把眼睛瞪得很大。
自從羽生愛理離世后,除了維蕾塔以外,已經(jīng)很少有女士會用這種方式和他開玩笑了。
懷舊的“新鮮感”讓林增羨也樂得捧場。
“覺得你如果不做醫(yī)生的話,可以在我們公司出道了?!?p> 這句話出口的剎那,行人燈變色,金泰妍拋出自己的聲音,背著手先一步邁了出去。
夜景,行人燈,背影。
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閑聊回答。
就像是把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林增羨恍惚之間覺得有一片漣漪慢慢擴散開來。
[我覺得如果我們兩個人不做醫(yī)生的話,可以組一個樂隊,嘿嘿。]
夜景,行人燈,背影。
明知是玩笑話的輕松假設(shè)。
林增羨閉上眼睛,輕輕甩了甩腦袋。
“那個孩子真的是你妹妹嗎?感覺長得不像啊?!?p> 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等不知道為什么落后了幾步的林增羨跟上來,金泰妍試著聊一聊偏向個人生活的事情,讓氛圍更放松一些。
雖然看起來怎么都有十五六歲了,但孩子就是孩子,用未成年人的話題來入手,不生硬。
以上想法來自隊友林允兒的親傳。
“姨母的孩子,當(dāng)作妹妹?!?p> 伸手指向自己另一邊的位置,林增羨讓金泰妍走在靠里的一側(cè),自己走在臨近車道的外面。
身位交錯的一刻,林增羨蹙了一下眉頭。
白玫瑰花的芬香……
“你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那么好嗎?”
聲音忽然低沉了些許,金泰妍的視線看向身前的地面,影子一晃一晃的。
和老家相比,這座城市委實太熱鬧,太有色彩了。
可是,城市越熱鬧,人也就會越覺得孤單。
越覺得孤單,就會越去追求熱鬧。
被這個循環(huán)裹挾著螺旋上升,圈子里那些人與人的情感,有許多都像是快餐店的漢堡。
那種著急跑行程的時候,很快就能買到手,幾口就能吃完的漢堡。
“不是,值得,才可以?!?p> 林增羨對那個中學(xué)生好不好,太容易看出來了。
林增羨對患者好不好,金泰妍自己就親身體會過,也親眼看到過許多。
“那……患者呢?總不會每一個人都是好人,都值得你那么做?!?p> 這句話說出口,金泰妍不自然地抬手抓了抓頭發(fā)。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會不會讓一位醫(yī)生覺得不禮貌。
她也不是想質(zhì)疑一位醫(yī)生的理念。
作為醫(yī)生,林增羨對自己的職責(zé)和工作足夠拼命去做。
每個人全力去做一件事,都會有自己很難動搖的理由。
就比如她自己,這么多年堅持到現(xiàn)在,做了多少自己不喜歡、不符合性格、甚至難以接受的事情。
是為了什么?
她有自己的答案。
現(xiàn)在,她想知道林增羨的答案。
金泰妍篤定地相信,這樣的答案往往都是滿盈輝光,令人欽佩的。
“林哥哥!”
談話中止,中學(xué)生從拌飯店里跑出來,雙手抓住了林增羨的袖子。
她的眼里顯而易見地被不安的情緒侵染。
“怎么了?”
扶住柳智敏的手臂,林增羨看了一眼拌飯店,感覺里面亂哄哄的。
“里面有一個人觸電暈倒了!”
話沒說完,柳智敏就感覺面前像是刮了一陣風(fēng),把林增羨刮向了店門。
“金,幫我照看她!”
頭也不回跑進店里,林增羨把柳智敏拜托給了金泰妍。
兩個人先是一起看向林增羨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然后彼此對視了一眼。
柳智敏避開視線,下意識退后半步,有意識微微鞠躬;
金泰妍抿著嘴唇的直線,把談話時的情緒統(tǒng)統(tǒng)第一時間“暴力”壓進心底,墨鏡后面的眸子立刻泛起了屬于成年人擔(dān)當(dāng)?shù)膹妱?,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握住柳智敏的手腕,把這個身高還高于她的中學(xué)生護到了自己的身側(cè)。
“我是醫(yī)生,請讓開!”
撥開人群,林增羨看到了一個成年男性倒在地上。
“社長,立刻撥打119.”
讓這家店的店主呼叫救護車,林增羨雙手扶住男人的下顎,略微抬動。
“還好嗎?您覺得哪里不舒服?”
語速飛快提升,林增羨開始說出完整的句子。
除了無意識地輕微顫動,這個倒地者再沒有其他反應(yīng)。
站在林增羨旁邊,老老實實、安安穩(wěn)穩(wěn)做了大半輩子生意的店主滿頭大汗,用力咽了咽喉嚨,指尖懸在智能手機的屏幕上一直不安分地發(fā)抖,戳了幾次都沒用戳到需要的數(shù)字上。
“您好,這里是麻浦區(qū)東橋路262-7,有人觸電暈倒了……是的,請盡快過來,盡快?!?p> 店主的注意力被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吸引,是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一手拉著一位穿校服的學(xué)生,另一手舉著手機在耳邊。
這個聲音不慌不亂,平穩(wěn)又堅實。
“是覺得胸口悶嗎?呼吸困難嗎?”
輕輕拍了拍倒地者的雙肩,林增羨感覺到有人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是白玫瑰花的芬香。
“呃……”
倒地者抽搐了幾下,腦袋一歪,完全“沉默”了下來。
“哦!這這這……怎么辦怎么辦!”
人群中響起一片輕呼,店主的驚慌格外清晰。
“雙手扣住他的下顎,輕輕往上提?!?p> 半跪在地上,拉起倒地者的衣服,林增羨雙手交疊,開始做心臟按壓急救。
他不知道誰能幫忙,只能把他需要的說出來。
兩只膝蓋不怎么注意力度地磕在倒地者頭頂后邊的地板上,白皙得能隱約映出燈光的雙手迅速回應(yīng)了林增羨。
白玫瑰花的芬香轉(zhuǎn)移到他的側(cè)邊。
仿佛存在于每一個角落;
仿佛不曾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