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相當灑脫,走的十分愜意?!被艉胝驹诖罪L(fēng)騷擺弄著姿勢,對于身后越來越遠的潤州之地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留戀。
劉仁軌與劉仁愿和王玄策三人依依不舍的看向愈發(fā)模糊的輪廓,這是施展了一番拳腳,已有繁華雛形的地方。
尤其是兩個剛剛?cè)胧巳聲r光的少年郎,眼底彌漫著濃郁的落寞,雄心壯志就此夭折,看不清半步未來的路途。
“郎君,我們晚上在揚州歇腳嗎?”面容還有絲絲病態(tài)的姜仁上前問道。
霍弘忒想見識游歷一下文人騷客筆墨下的古跡在他們落筆之前的模樣,“幾次路過揚州都是匆匆離去,這次咱們好好逛兩天?!?p> “侯爺,路上還是別耽擱太久,遲則生變?!眲⑷受墑褡璧馈?p> “緊趕慢趕,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還不如多給蕭瑀他們點時間,冷靜冷靜。再說了,圣旨又沒說讓我?guī)滋靸?nèi)一定要趕到京城?!被艉霛M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癡迷的看向船體兩側(cè)不斷倒退的風(fēng)景。
劉仁軌無語凝噎,多給點的時間,人家的確冷靜下來了,冷靜下來好完善嫩你的計劃。
“夕陽西下,嗯……這場景,不好。黃昏的陽光映照的揚州城,別有風(fēng)味,可時辰的這個節(jié)點,不太好。”霍弘搖頭晃腦的點評,惹得身旁的十幾人人頻頻翻起白眼。
終于進了城,生怕霍弘又感慨時間百態(tài),周仁連忙指向街邊垂掛著“鴻宇客?!迸曝业娜龑幽举|(zhì)樓體,“郎君,這家客??粗€可以,我們今晚就在這落腳?”
“好!”霍弘微微頷首,邁步先行,一行十七人的青少年隊伍進入大堂,吸引了大堂中的五六桌客人的側(cè)目。
莊仁上前與客棧伙計溝通,霍弘挑了個靠墻的偏僻位置落座,品味著伙計端來的粗茶。
只聽身后一桌六人交談。
一中年男子講述著唐朝立國的發(fā)生的往事,單刀直入剖析歷年政令的優(yōu)劣,跌宕起伏的敘述,緊鎖五個少年的心神,全神貫注的傾聽,偶爾發(fā)問。
“石仲覽,曾任駕部郎中、御史中丞,于武德七年初致仕還鄉(xiāng),乃江都名士,江南各州士子多有仰慕?!眲⑷受壈櫭嘉⑽⑺妓?,低聲說道。
霍弘撓頭道:“這名字我聽著挺熟悉的,好像在哪兒聽過?!?p> “可能去過醫(yī)院,病患太多,侯爺一時想不起來了?!眲⑷受壍Φ馈?p> “啪!”
端茶正要喝的霍弘放下茶杯,猛的一拍桌面,大堂中的人紛紛投來目光時,訕訕笑著坐下,“我想起了!”
說完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轉(zhuǎn)身柔聲道:“石中丞?!?p> “霍侯!在下眼拙,竟未識侯爺當面,當真該死?!笔儆[聞聲側(cè)首,眼睛忽然瞪大,欲要起身見禮時被伸來的一雙小手制止。
“咱們拼個桌!”霍弘話音剛落,三仁走來將兩張桌子拼在了一起。
石仲覽不自然的干笑幾聲,叫五個少年重新落座。
“聞石中丞數(shù)言,心有所仰,這才冒然叨擾,勿怪?!被艉氪_實挺欣賞剛才那直指核心的論述。
“霍侯言重了,某已致仕,萬不敢再受‘中丞’之稱,戲語閑談,當不得侯爺?shù)姆Q贊?!笔儆[言語之中十分恭敬,神色卻是異常淡然。
“長安縣學(xué)想必閣下應(yīng)該知曉,但至今任空缺一名與弘文館祭酒李綱一般的策籌者,我有心請閣下出山,去往長安統(tǒng)籌縣學(xué)全局,不知可愿?”
霍弘話鋒突轉(zhuǎn),語出驚人道。
要論場中之人誰最驚訝,無疑是為長安縣學(xué)的發(fā)展做出極大貢獻的劉仁軌,當初他挑了好幾個相當有才的,都被霍弘一言否決。
如今卻忽然邀請一人素未謀面,只聽其分析了一下過往政令的人管轄長安縣學(xué),心情可不是簡單的“驚訝”二字能夠形容的。
石仲覽對長安縣學(xué)的了解還停頓在武德八年的時候,比較清楚的就是武德七年離開長安的階段,后來的情況只是聽聞,“侯爺似乎升遷了?”
“不用說這么客氣,雖然我卸任了長安令,但可以肯定劉錫九會給我這個面子?!被艉胱孕艥M滿的說道:
“閣下既然知曉我卸任的事,相比對于一些傳聞也有所了解,我舉薦的話,閣下可能會受到一定的牽連。
石先生若是愿意,某可以留信一封,閣下拿我的親筆信去找劉錫九,定然會受到重視,更不用擔(dān)心他漏了口風(fēng)?!?p> “聽侯爺這般說辭,某已不信世人傳聞。侯爺深受孫道長幾人‘仁人之心’之贊譽,觀醫(yī)院、福利院成效,亦附隨此念。
霍侯屈尊相邀,某豈可拒且俱之,然吾欲知原由?!笔儆[起初聽說時,就對墨、法等隱世百家與霍弘鬧翻的傳言不太相信。
現(xiàn)在聽見霍弘話里話外拿長安縣學(xué)當自己任長安令時一模一樣的態(tài)度,以及對新任長安令的法家杰出子弟的稱謂與提及時的神色,心中徹底否定了傳言的可信度。
“某任長安令之時最重縣學(xué),聘請了近百賢士任教,各有所長,實為良師,卻無一人身懷料理全局之才,故一直無人領(lǐng)導(dǎo)縣學(xué)。
由縣丞劉仁軌與主簿馬周照看,可以說這是我對縣學(xué)學(xué)子的虧欠,也是我心中的遺憾。”霍弘聲情并茂道。
“素聞侯爺慧眼識珠之能,劉縣丞與馬主簿皆為大才,年初接早年同僚來信,言二人多享‘宰輔之才’的美譽,計籌縣學(xué)不過翻手之間?!笔儆[若有所思道。
“過獎!”劉仁軌作為霍弘舉薦招攬的小陣營第一人,對于后來者都是善意十足。
石仲覽長安時見過這個宰輔之才的縣丞,回敬了一禮,說道:“寒舍尚有余室,侯爺不妨移步暫宿?!?p> “先生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我一行眾多,恐驚擾了貴府?!被艉胪普喌馈?p> 石仲覽沒有再三邀請,轉(zhuǎn)移了話題邊吃邊聊。
吃過飯帶著五個少年離開了客棧,離開時說自己會盡快安頓好家中的事與霍弘同行。
回到家中,五個少年不解的看向主廳上座的石仲覽,一人發(fā)問,“師傅為何會答應(yīng)霍侯的邀請?昨日師傅還說過,霍侯入京,安危難測?!?p> “欽佩!為師尚未致仕之時,時常會去聞名于世的福利院,那里有圣人言中的‘大治’景象,為己所學(xué)無為而愧。
你們四人可愿隨為師去往長安?”石仲覽沒有說出做這個決定的主要原因——賭霍弘能平穩(wěn)度過此次危難,為四個非??粗氐耐降苜€一把前程。
劉仁軌、蘇定方、馬周、劉仁愿、王玄策五人的事跡也是天下傳播較廣的一個美談。
其中也就劉仁愿還能憑借門蔭入仕較為輕松,前途可言。
其他四人要是沒有霍弘的幫助,別說是身居高位,就現(xiàn)在的官階還要奮斗數(shù)年乃至數(shù)十年不定。
“愿往!”四個徒弟異口同聲道,其中一人又猶豫起來,“兄長……”
“同赴長安!”石仲覽心滿意足的點頭說道。
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的少年郎笑著狠狠點頭,只是來看看拜名士為師的弟弟,何曾想過會有這樣的境遇。
第三天清晨,石仲覽帶著五個少年郎在城門口與霍弘?yún)R合后,買舟馳往長安。
“這是四個劣徒——郝處俊、來濟、高智周、孫處約,這是劣徒來濟兄長來恒?!?p> 船上,石仲覽聽霍弘介紹了同行的十幾人后,介紹起自己身旁的五個少年郎。
霍弘笑著點頭,對于石仲覽的才華卻是比較認可,但絕不是因為他寥寥幾句分析時政的話。
而是史書對其“名師”的認可。
為什么?
這家伙一輩子收了四個徒弟,在李治當皇帝那會,全特么干到了宰輔,牛的冒煙了都!
之所以邀請其去長安管轄縣學(xué),就是沖人家的四個徒弟去的。
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來濟和來恒兄弟,兩人是前隋名將來護兒的兒子,兄弟二人同時為相是很長一段時間的美譽與榮耀。
石仲覽要是知道霍弘真正的想法,這會就該羞憤跳船了,感情自己是借徒弟的光才被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