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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照大明

第二十八章 七星伴月

厚照大明 晚造 3729 2022-09-19 11:00:00

  在朱厚照和秦纮大談御寇之策時,呂虎來到了妥氏兄弟的小四合房前。

  見到小四合房的中門大開,他離大門仍有數(shù)步之距,口中已大喊道:“剛哥,小洪……”

  僅過了片刻,一道身影已出現(xiàn)在他眼前,正是妥洪,只見他雙手沾滿了污泥,應(yīng)道:“虎哥,今日這么早?”

  “小洪你的手臟成這樣,在做什么?剛哥也在家吧?”呂虎笑著指了指他雙手,邊走過去邊問道。

  妥洪指了指屋內(nèi):“干活呢,我哥在庭院。”

  “剛哥的氣消了沒?上個月我倆硬生生把他拉去合味酒樓,回來后,他大半個月都沒理我。”

  “我哥那會生你氣,他是故意裝出惱你的模樣……”妥洪嘻嘻一笑。

  “哎,你怎不早和我說呢?害我擔(dān)心那么久?!眳位⒙裨挂宦暎值?,“剛哥在庭院做什么?”

  “他啊,硬拉著我做泥活……”妥洪張開沾滿污泥的雙手,朝他揚(yáng)了揚(yáng)。

  望著呂虎迷惑不解的眼神,妥洪笑著揮了揮手:“走,進(jìn)去看看嘛……”

  不一會,呂虎跟在妥洪身后,來到小四合房的庭院之中。

  卻見妥剛彎著腰,站在庭院東側(cè)的一片草地里,沾滿污泥的雙手持著一把鋤頭,正一下一下地鋤著前面的硬土。

  他左側(cè)的草地已挖了三個半尺深的小土坑。

  而緊鄰?fù)量拥淖筮叢莸厣?,橫放著數(shù)株莖部仍連著瓷碗般大的泥土的黃菊花。

  “剛哥……”呂虎望著妥剛認(rèn)真專注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喚了聲。

  妥剛聽到動靜卻頭也不抬,仍揮動著手中的鋤頭,不緊不慢地鋤著腳前的硬土。

  見妥剛遲遲沒有回應(yīng),呂虎不由得望向身旁的妥洪,妥洪輕搖了搖頭,湊到他耳邊輕聲道:“裝的……”

  話音未落,鋤著土的妥剛似長了順風(fēng)耳一般,馬上說道:“小弟,拆你哥的臺呢?”

  妥洪咧嘴一笑,走到他身旁,接過他手中的鋤頭:“哥,我剛告訴虎哥了,你的小把戲就別演了,都過大半個月啦。”

  妥剛“哎”地一聲,瞪了他一眼:“就你能,啥都跟虎子說……”

  他臉上卻沒有絲毫惱怒的模樣,未幾,直起腰來拍了拍雙手,轉(zhuǎn)身望著呂虎,笑道:“虎子,來了呢……”

  “剛哥,你終于肯搭理我啦……”呂虎討好地道。

  “下回別那樣拉我,多丟人呢?!?p>  “絕對沒有下回……”呂虎笑了起來,少頃,又問道,“剛哥,今兒怎么挖坑種起花來了?”

  未待妥剛回應(yīng),正在鋤地的妥洪雙手一頓,扭頭望過來道:“虎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就喜歡撥弄花草,一大早不知從那弄來這幾株野菊花,非拉著我挖坑不可……”

  “你懂甚么,野菊花有疏風(fēng)清熱、益肝補(bǔ)陰的功效?!蓖讋傆值闪怂谎邸?p>  妥洪也不懼他,連聲應(yīng)道:“是,是,就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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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跨出小四合房的門檻,呂虎便對妥洪道:“小洪,一會我?guī)阋妭€人,你可千萬別亂說話?!?p>  妥洪“哦”了聲:“誰啊?”

  呂虎望了望四周,見無其他人,才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來自宮中的公公”

  妥洪愕然,少頃才說道:“虎哥,你如今連宮中的公公也認(rèn)識了?”

  “算是認(rèn)識。以前我好幾次要請他吃茶喝酒,就是想好好巴結(jié)一番,但他沒答應(yīng)。不過,今日不知為甚么,他竟說要請我吃茶……”

  “不會是他有事相求吧?”妥洪笑道。

  “他是宮中的公公,只有我求他的份,他會有事求我?”呂虎搖了搖頭,未幾,拍了拍他肩膀,再道,“別逗了,等會見過他,我們就去拈鬮場……”

  二刻鐘后,呂虎和妥洪來到了“如意茶坊”門前。

  因時辰尚早,此時已迎客的如意茶坊,門前可羅雀。

  坊內(nèi)的五張八仙桌基本都是空的,只得東南角落的八仙桌坐著一人。

  那人臉白無須,雙臂環(huán)抱于胸前,微低著頭似在思索甚么。

  呂虎駐足門前,剛要往里張望,如意茶館的羅掌柜已迎了過來,滿臉笑意地問道:“兩位客官,吃茶呢?快快請進(jìn)……”

  茶坊內(nèi)的那人聽到動靜,抬頭望了過來。

  見是呂虎,他馬上站起,朝著呂虎招手道:“呂兄弟,這里……”聲音又尖又高。

  “掌柜,那是在下的朋友……”呂虎指了指茶坊內(nèi)站起來叫喚的那人。

  羅掌柜恍然,右手往門內(nèi)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原來三位客官是相識的,那快快請進(jìn)……”

  他邊說著,邊迎呂虎和妥洪兩人進(jìn)門,少頃,已到東南角的八仙桌前。

  過得片刻,羅掌柜為呂虎和妥洪端上了茶水,才重新回到柜臺坐下。

  一陣寒暄后,妥洪知道眼前這位臉白無須之人名叫劉彬。

  “不瞞呂兄弟,咱家知呂兄弟能進(jìn)興盛行的拈鬮場,不知能否帶咱家前往一觀?”那劉彬喝了一口茶,輕聲道。

  呂虎愕然,似未料到劉彬是真“有事相求”,而且竟然是為“拈鬮”而來。

  雖然他有心想拒絕,但眼前之人又是他想巴結(jié)的,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

  望著呂虎欲言又休的模樣,劉彬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碗,問道:“呂兄弟有難處?”

  呂虎當(dāng)然有難處了,今日八月初二正是興盛行的拈鬮日。他找妥洪同去拈鬮場,就是希望妥洪繼續(xù)為自己帶來好運(yùn)氣,如上月那般再次中鬮。

  “虎哥,今早你不是說出門會遇貴人么?”妥洪似知道呂虎的為難,略一思索,便開口說道。

  呂虎聽得一陣茫然,劉彬也轉(zhuǎn)頭望了過來,妥洪輕笑道:“劉公公不就是貴人么?有他相伴,這不正好嘛?我也可安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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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南郊,興盛行內(nèi)。

  圓形“擂臺”南側(cè)的那根二丈余高的旗桿頂,標(biāo)著“拈鬮場”三個大字的旗子,在微風(fēng)的吹拂之下,不斷飄揚(yáng)著。

  與八卦陣圖有數(shù)分相似的拈鬮場,依然人山人海。

  “咚,咚,咚……”

  一下一下的鼓聲響徹半空。

  鼓聲的響起,意味著一旬一度的“拈鬮”又要開始了。

  此刻,站在“擂臺”之上的,仍是那位身形微胖的李大掌柜,他的一側(cè)依然擺著那大如木桶的“拈鬮箱”。

  只見他滿面笑意,原地緩緩轉(zhuǎn)身,不斷朝著四周黑壓壓人群拱手。

  呂虎帶著那叫劉彬的宦官,此刻正站在“拈鬮場”的西北角。

  所不同的是,呂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李大掌柜身側(cè)的大木桶,而劉彬卻像甚么都覺得新鮮的孩童般東張西望。

  鼓聲甫停,拈鬮場已無一人再言,黑壓壓的人群屏聲斂息,偶爾傳來的反倒是隱約的馬匹嘶鳴聲。

  李大掌柜笑意不減,高聲道:“承蒙諸位不棄,再次聚首此地。”

  “今日鼓聲比往昔要提早一刻鐘,想必諸位也很清楚,今日興盛行有新珍品,馬上為諸位揭曉?!?p>  繞著擂臺擺放的那一圈椅子里,壽寧侯張鶴齡和英國公張懋亦在其中,兩人雙眼直盯著李大掌柜。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李大掌柜一俯身,就從“拈鬮桶”后側(cè),取出一個方形木托盤來。

  那托盤也就一尺見方,只見最中間位置鑲嵌著一只約莫成年人雙拳般大的透明壺子,前有壺口,后有把手,類似后世的透明酒壺。

  七只如牛眼般大的玲瓏剔透小杯,繞著這透明壺子均勻地排成一圈,亦鑲嵌在托盤里。

  “諸位請看,此乃‘七星伴月’……”李大掌柜雙手抓著托盤的兩側(cè),豎起托盤,將那鑲嵌著的壺與杯朝向人群,緩緩原地轉(zhuǎn)身。

  “哎,李大掌柜,‘七星伴月’雖然好聽,但有何用處?”

  壽寧侯張鶴齡打量了片刻,指著李大掌柜手中的“七星伴月”嚷了聲。

  “壽寧侯莫著急,請聽在下細(xì)細(xì)道來?!崩畲笳乒癖凰驍?,卻毫不動惱。

  “中間之壺,取‘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之意,故名明月壺,又因其像冰那樣清澈,亦稱冰清壺。

  壺身之形恰似一輪明月,而壺口及柄手,乃一絲云彩,飄于圓月之側(cè)。

  而這數(shù)只小杯的杯身,分別刻著‘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和‘搖光’七星之名,是為七星杯,因其如玉那般潔白,亦稱玉潔杯。”

  “冰清玉潔?”張鶴齡又插話道。

  “壽寧侯所言極是,此既為七星伴月,亦喚作冰清玉潔……”李大掌柜望著壽寧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少頃,他又道:“諸位,可聽過‘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靠近“擂臺”的周遭人群里,隨即響起了一陣陣的竊竊私語。

  雖然大明的教育并不普遍,但聚攏于“拈鬮場”的并非目不識丁之生民,這首數(shù)百年前的涼州詞,在這群人里可謂知之甚廣。

  靜待片刻,李大掌柜高聲再道:“此七星杯,乃我大明之‘夜光杯’,若將‘醉相思’倒入此杯,置于月光之下,此杯將熠熠生輝……”

  “轟”地一聲,拈鬮場的人群頓時攘擾不已。

  夜光杯只是傳說,聚在拈鬮場的人群,誰也沒見識過。

  此刻,聽到李大掌柜竟然說眼前之杯為“夜光杯”?他們又怎能不激動?

  “咚,咚,咚……”

  在李大掌柜的示意下,一陣鼓聲響起,僅過片刻,喧囂的人群再次安靜了下來。

  “諸位,稍安勿躁。興盛行以誠為本,童叟無欺……”

  壽寧侯張鶴齡和英國公張懋竟同時站了起來,急聲問道。

  一個說:“李大掌柜,‘七星伴月’價錢幾何?”

  另一個道:“‘七星伴月’如何拈鬮?”

  “壽寧侯、英國公,‘七星伴月’價錢和‘醉相思’一般。至于拈鬮,年內(nèi)‘七星伴月’和‘醉相思’合二為一,中一鬮得二鬮。”

  “那若中了鬮,豈不是兩個均須付訖成交?”張鶴齡又問道。

  “中了鬮的,上臺查驗(yàn)時可選擇是否舍棄其一,但若選擇舍棄,那往后半年將只能獲得所保留的拈鬮。”

  “也就是說,若今日舍棄‘七星伴月’,那就相當(dāng)于接下來半年亦要舍棄?”卻是英國公張懋問道。

  “正是?!?p>  李大掌柜講解完畢后,“拈鬮”總算開始了。

  在時不時響起的鼓聲、唱名聲、歡呼聲、哀嘆聲之中,站在呂虎身旁的劉彬始終興致昂然。

  一輪一輪的登上“擂臺”,又一輪一輪的退下“擂臺”,不知不覺間,午時已過。

  隨著一陣銅鑼聲的響起,“拈鬮場”的人群逐漸散去。

  呂虎無功而返,不過,從表面上卻看不出他是悲或喜,回來的路上,他還和那宦官劉彬有說有笑。

  在一個街口臨分別時,劉彬拍著他的肩膀道:“呂兄弟夠仗義。二話不說就帶咱家見識拈鬮場。咱家往日也曾托過好幾人,可都沒能如愿?!?p>  “劉公公……”

  “呂兄弟,若看得起咱家,以后就喚我一聲彬哥吧?!眲⒈蛲蝗坏?。

  呂虎被這聲“彬哥”弄得愕然不已,目瞪口呆地望著劉彬。

  劉彬又道:“其他話,咱家也不會說,往后如呂兄弟需咱家?guī)兔Γ奂矣謳偷昧说脑?,定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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