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十六鋪碼頭
陳錚從申報(bào)報(bào)館出來,抬手看了看表,還不到十一點(diǎn)。
他不想回宿舍,那里人多眼雜,尤其是像馬正國那種人,無時無刻,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冒了出來。
他之所以選擇滬上公寓,就是想讓自己在宿舍待的時間少一些。
只要和上級聯(lián)系上,陳錚就會找個理由搬出宿舍。
并不是76號每一個人,都在宿舍居住。
既然別人可以,陳錚當(dāng)然也可以。
只不過需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行了。
現(xiàn)在自己可以用單身一人的借口,在滬上公寓搭伙。
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把在宿舍的時間,壓縮到僅僅睡覺的時候在宿舍就行了。
陳錚知道自己小心,也做了不少防備。
但是最好還是少接觸,畢竟話說的多了,相互熟絡(luò)之后,難免不會露出破綻。
還是躲遠(yuǎn)一點(diǎn)更安全。
陳錚漫步目的在大街上悠轉(zhuǎn),這樣做看似無聊,其實(shí)是在熟悉道路。
滬江變化太大了,和幾年前相比,又增添了不少高樓大廈。
抗戰(zhàn)爆發(fā),無數(shù)北方望族,蜂蛹擠入租界,更加刺激租界的經(jīng)濟(jì),令其畸形的繁榮。
工部局見有利可圖,于是修建了更多的石庫門房子,或賣或租。這就讓原本就狹窄的弄堂小巷,更加地狹仄。
突然,陳錚挺住了腳步。
好熟悉的地方,自己怎么就信馬由韁走到了這里。
陳錚抬頭看去,坊門上方安平里三個字,是那么地熟悉。
陳錚苦笑了一下,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熟悉地聲音:“阿嬸,這小青菜蠻清爽的?。∥乙獛最w回去包餛飩?!?p> 陳錚快步離開,不敢回頭。
出了巷子,上了寬闊的馬路。陳錚不敢再進(jìn)小巷,怕遇到相熟的人,或者記起難忘的事,只是沿著馬路直直走去。
盡管幾年沒有來了,變化雖然很大,但是不變的永遠(yuǎn)不會變。
比如說陶慧。
那個溫婉的女子,說話仍然不帶絲毫煙火氣,哪怕嘴里說得依然是茶米油鹽醬醋茶。
陳錚苦笑著搖了搖頭,現(xiàn)在還沒有和上級聯(lián)絡(luò)上,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
就算是自己要喚醒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那也得讓上級甄別同意之后才行。
畢竟幾年沒見了,現(xiàn)在的情況殘酷而又復(fù)雜,一著不慎,可能滿盤皆輸!
要冷靜??!
陳錚遠(yuǎn)離了安平里,直到走出了三四條馬路,這才重新又拐入小巷弄堂。
走得乏了,不過是吃了碗陽春面,又稍歇了一會兒,陳錚就又開始圍著弄堂小巷,無目的的轉(zhuǎn)悠。
他要在最短的時間,重新熟悉這座城市,尤其是這些背街小巷,這對于今后的行動,太重要了!
直到晚上快七點(diǎn),陳錚才轉(zhuǎn)到十六鋪碼頭。
十六鋪碼頭在華界,屬于警察局的勢力范圍。
但是76號對它也有著相當(dāng)強(qiáng)的掌控力。
畢竟背后有日本人撐腰,76號絲毫沒有把警察局放在眼里。
十六鋪碼頭,是滬江進(jìn)出海的要地,熱鬧非凡,但是龍蛇混雜。
這里似一副光怪陸離的眾生相,時時刻刻上演著各種或喜或悲的故事。
碼頭上汽笛聲音此起彼伏,身穿著灰馬夾,背后印有數(shù)碼的搬運(yùn)工人緊張忙碌,沒有半刻停歇。
碼頭出口,停著一大溜黃包車,瞪著出港的客人。
嗚……
隨著長長得汽笛作響,又一艘客輪入港。不一會兒,乘客們魚貫而出,黃包車夫辛勤起身招呼,不一會兒,黃包車全都拉上了聲意,走得一干二凈。
陳錚左右看了一下,他是在找章文杰,或者其他相熟的特務(wù)。
眼睛轉(zhuǎn)了一圈,一個也沒有看到??磥硎亲约簛碓缌恕?p> 雖然沒有看到章文杰,但是陳錚卻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個五大三粗的搬運(yùn)工人馮智杰。
馮智杰顯然沒有看到陳錚,和幾個工友,沖著碼頭對面的餛飩攤子走去。
陳錚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個馮智杰,還真是一個吃貨。
要么正在吃飯,要么就是在吃飯的路上。
馮智杰身邊,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身灰色粗布褲褂,沒有系扣子,敞著懷,露出里面白色的汗衫。
他們旁邊,還有幾個看上去非常壯碩的漢子,顯然和他們一樣,也是搬運(yùn)工。
陳錚微微將臉側(cè)了過去,盡量不和馮智杰照面。
不過陳錚可能想多了,馮智杰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目不斜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聽說了嗎,前天晚上,四馬路出大案子!”一個搬運(yùn)工說道。
“你又知道!你是包打聽啊?!瘪T智杰揶揄地說道。
“我是聽我姐說的,我姐夫不是在警務(wù)段嗎,他們通報(bào)了?!蹦敲徇\(yùn)工得意說道。
幾個人說著話,聲音漸行漸遠(yuǎn),漸漸地聽不見了。
看來這大上海還真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這才多大功夫,就傳地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
突然之間,陳錚覺得有人在靠近自己,當(dāng)下不及多想,連忙將背心靠向電線桿,右手伸向腰間,這才轉(zhuǎn)眼看過去。
對于一個特工來說,在四周不靠的情況下,必須先要保證自己一個方向的安全。
比如說背靠墻,靠向電線桿,或者兩個人背靠背。
章文杰和廖白笑嘻嘻地現(xiàn)在陳錚面前。
“怎么樣,我就說他一定有防備,你還不信。畢竟特務(wù)處待了這么多年,要是輕易被咱倆抓了舌頭,這小子不就白混了!”章文杰用眼瞥了一眼廖白說道。
“嗯!畢竟是專業(yè)的。眼觀六路??!”廖白笑道。
“原來是你倆,我要知道,剛才就開槍了!”陳錚笑著說道。
“小赤佬夠狠?。 闭挛慕苷f著自己也笑了。
“我倆正找人呢,就看見你小子在那里瞎溜達(dá),廖白就說試試你,看你有警覺沒有。還行,沒給咱們特務(wù)處的丟人?!闭挛慕苄χf道。
“咱們哪集合啊?我怎么一個人也沒瞧見?”陳錚有點(diǎn)納悶地問道。
“那是你不知道。他們都是老手了,都在貨場門口等著呢!”
“噢!就我一個不知道?!标愬P若有所悟的說道。
“那是,誰不得有個第一次??!”章文杰嬉皮笑臉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