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低階妖獸雖然靈智不高,但是相比于我們?nèi)俗宓耐A修士,他們大多數(shù)都心性單純,比較容易專注、執(zhí)著于一件事情?!?p> “正是因為這種心無旁騖,才會在日積月累的水磨功夫到了之后,將它們的神通從爐火純青當中現(xiàn)出一些奇異的領(lǐng)悟與變化?!?p> “這跟做學(xué)問時經(jīng)常被提到的‘書讀百遍,其意自現(xiàn)’,大約有異曲同工之妙?!?p> “這也是為什么在拋開陣法、丹藥、傀儡、符箓、法器……等一眾外物,單以道法神通而論,同階妖獸往往會壓過人族修士一頭的原因?!?p> 徐寧眼下雖然不再一心二用,但是延續(xù)了方才的說話習(xí)慣,依舊順著李老道的思路在有意無意的逢迎著對方。
“嗯嗯,徐道友這番見解當真是精辟,精辟啊。好在我們?nèi)俗遄鳛檫@一界的主宰,還能夠依仗靈智與外物來對敵作戰(zhàn)?!?p> “所以,老道準備……”
李老道將自己的降妖思路如此這般的說與徐寧知道以后,便著手在山谷入口不遠處布置起了一座小型的兩儀法陣。
徐寧作為宗門的外門弟子,因為經(jīng)常需要前往“地火樓”幫工的緣故,對煉器、傀儡、陣法一道也有所涉獵。
加之他自己對這些手藝活比較感興趣,在幫工之余也會去宗門“藏經(jīng)樓”翻看相關(guān)典籍,一來二去也算是窺到了一些門徑。
內(nèi)行看門道,徐寧從對方的布陣細節(jié)上就能知道,這不是一座尋常意義上的“兩儀陣”,更不是老道口中的簡化版本,略一沉吟,他將乾坤袋內(nèi)取出了一個塵封已久的人形傀儡。
“好了,這兩儀陣總算布置妥當了。貧道這就去谷口激怒那只妖蠶,將其引入法陣當中。屆時什么法器啦,符箓啦……盡管往它身上招呼就是了?!?p> “為了穩(wěn)妥起見,稍后請徐道友帶上這面陣旗隨貧道一起入陣,咱倆也好借重法陣衍生出的陰陽二氣來壓制此獠身上的藍焰。”
“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咱只有一炷香的攻擊時間,在保證進攻節(jié)奏的同時還要給自己留下余地,否則法陣一旦被破,你我很難正面抗衡此獠的怒火?!?p> 李元澤老道將一面墨色小旗胡亂塞到徐寧手里,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在下不甚清楚此陣的禁止變化,隨道友一同入陣的話,不會幫了倒忙吧?”徐寧雖然接過了這面小旗,但是隨后也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無妨,徐道友只要清楚九宮八卦的大致方位,到時候依貧道之言行事就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叫陣嘍?!崩系烙行┎灰詾槿?,只丟下這么一句話,便單手一拍腰間的乾坤袋,將一面菱花古鏡祭了出來。
此鏡約莫巴掌大小,色作澄黃,銅綠儼然,一看就是久歷風(fēng)雨的老物件。
老道駢指成劍,連番將數(shù)道法訣打向面前的銅鏡,而后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樣,靜等此鏡的反應(yīng)。
一時間“嗡鳴”之聲大作,此鏡滴溜溜一轉(zhuǎn),將鏡面上晃起道道白光,透過谷口的絲網(wǎng),往山谷內(nèi)肆虐了過去。
白光如織,將昏惑、陰森的一處小谷,晃得如同白晝一般。
“吱吱吱……”暴怒的蟲鳴聲漸起,久久的回蕩在對面的山谷當中。
“徐道友,做好準備啊,貧道再給此獠燒上一把火?!崩系涝捯袈涮?,將一顆蠶豆大小的淺青色圓珠屈指彈向了掛在谷口的那張絲網(wǎng)。
“轟隆隆……”圓珠在絲網(wǎng)上爆裂開來,化為一片狂暴至極的青色雷火將一整張絲網(wǎng)盡數(shù)淹沒在了其中。
絲網(wǎng)眼看要被焚燒殆盡,內(nèi)里卻倏得騰然起一片藍焰,藍焰與雷火交織蔓燒做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短時間內(nèi)很難分出勝負的樣子。
悶雷滾滾,焰火高揚,不大的一處山谷登時被濃煙、烈焰所占據(jù),那只不堪其擾的妖蠶終于化作一道白色遁光,從山谷當中沖了出來。
老道見狀急忙收回那面菱花古鏡,而后將一張符箓在自己身上撐起一道雷電護盾,這才將手中拂塵甩向了那道堪堪便要撞進自己懷里的白光。
一個照面之后,老道被白光撞到在地,跌坐在了冰冷的黑石小路上。
他一個懶驢打滾,險之又險的避開了白光的第二次攻擊,而后將手中拂塵狠狠的擲了出去,拂尾所指,赫然是那道跗骨之蛆也似的白影。
白影為拂塵所阻,李老道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之機,飛快的探手入懷,將一個古舊的青銅羅盤取將了出來。
“兩儀陣,起?!本従彄苻D(zhuǎn)著手里的羅盤,老道終于發(fā)動了困敵之陣。這是一片灰白兩色的煙嵐,內(nèi)里云蒸霞蔚,霧氣翻涌,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按照兩人之前商定的對策,徐寧在大陣困敵的一瞬間便順勢發(fā)動了一輪猛攻。
先是燃起一張五雷辟邪符,將附近的天地靈氣凝成一道銀色雷弧狠狠地劈向那道白影,將對方的護體寒氣擊散了大半。
復(fù)又飛起袖底一口赤色小劍,往那道兀自在大陣當中亂闖亂撞的白影斬了過去。
后面銜尾掩殺而去的是一柄降魔杵,此杵寸許大小,一端做燈籠狀,一頭是三棱尖,中段則有三佛像。
在徐寧數(shù)道法訣的加持下,中段那三個佛像的臉孔也隨之清晰起來,遠遠看去一作笑狀、一作怒狀,一作罵狀,倒是頗為神異。
一番操作猛如虎,被困大陣當中的妖蠶,先后挨了幾擊之后,終于被打碎了護體寒氣,現(xiàn)出了廬山真面目。
此獠約莫尺許長短,既白且嫩,確實像一截粗大的蓮藕,整體分了頭、胸、腹三部分,凡總有一十三節(jié)構(gòu)成。
妖蠶的護體寒氣被打散之后,六對蠶豆大小的單眼里登時就迸出了嗜血的紅芒。
其口中一陣尖鳴,上半身人立而起,只將腹部那四對圓形肉質(zhì)的腳撐住身子,在大陣內(nèi)四處游弋著,一幅隨時都要擇人而噬的樣子。
“徐道友,貧道以為雷符也好,小劍也罷,比之于那勢大力沉的降魔杵都略有不如,不若你收了此二物,專心以降魔杵對敵吧。”
“貧道這就發(fā)動大陣的禁制,將陰陽二氣配合道友的降魔杵鎮(zhèn)壓此獠?!?p> “另外,一旦對方被迫將那縷至陰至寒的藍焰護體,屆時還請道友按照先前的謀劃,持陣旗入陣助我一臂之力?!?p> 李老道眼見斬妖之事正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馬上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了徐寧知道。
“好嘞,但憑道友吩咐就是?!毙鞂幰姥允樟顺嗌?,然后手中掐了個古怪印決,引得降魔杵一陣黃芒大放,以雷霆之勢,將三棱尖的那一端狠狠的扎向了嗜血而狂的妖蠶。
李老道也適時的開啟了大陣的禁制,隨著其手中陣盤的轉(zhuǎn)動,妖蠶左近的虛空忽然變得白茫茫一片,而且還爆開了一團團耀目的銀芒。
銀芒流轉(zhuǎn),化為一道道扭曲變形的叉狀閃電,往妖蠶的頭頂肆虐而去,少時便將此獠淹沒在了一片雷海當中。
徐寧的降魔杵在雷海的掩護下,狠狠的扎在了此獠相對脆弱的體節(jié)上,“嗆啷啷……”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之聲過后,降魔杵被對方身上騰燃起的藍焰凍結(jié)在了原地。
藍焰升騰,在妖蠶周圍撐起一方小小的天地,堪堪將周圍的雷海也摒退了尺許左右的樣子。
“道友,就是現(xiàn)在。”李老道低呵一聲,將手中羅盤把大陣圍合成的這方灰白兩色的天地,打開一個缺口,單等徐寧入陣相助自己。
“李道友,我該往哪個方向去?”徐寧入陣之后,但覺周遭灰蒙蒙的一片,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更遑論去斬妖除魔了。
“往左前方去七步,然后往正前方走三步……”李老道以傳音入密之術(shù)指揮著徐寧的行進路線,臉上依稀現(xiàn)出了幾分狂熱之色。
徐寧依言而行,幾經(jīng)輾轉(zhuǎn),出現(xiàn)在了一處視野開闊之地。
此處再也不見了令人壓抑的濛重霧氣,而且還能洞奚那只妖蠶的一舉一動,除卻有陣陣陰寒之氣襲人,這里端得是一個好去處。
憑徐寧的陣法造詣,大約能夠猜出這是兩儀陣的一處陣基所在,其重要程度應(yīng)該僅次于大陣的中樞之地。
他正打量著此地的蹊蹺,想跟自己掌握的陣法知識相互印證一番,耳邊卻又響起了老道略顯操切的話語:
“徐道友,你只管將法力注入手中的小旗當中,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貧道了?!?p> 徐寧略一沉吟,他手里的墨色小旗忽然無風(fēng)自動,旗面獵獵而舞,其上漾生出一層層濃稠如墨的水波,往四面八方去的遠了。
下一刻,這些水波化為一朵雨做的烏云,詭異的出現(xiàn)在了困住妖蠶的那片雷海上方。
云雨在上,雷電在下,一時間雷雨交加,險象叢生,妖蠶的處境也就惡劣到了極點。
“徐道友,加大法力注入,成敗在此一舉了。貧道這兩儀陣尚有缺陷,將左近的天地元氣轉(zhuǎn)化為陰氣這方面力有不逮,只能靠人為彌補?!?p> “道友置身于至陰至寒的陣基之地,只要將法力注入手中的陣旗,便可源源不斷地催生出濛重似水的陰氣?!?p> “因為當初煉制這套陣旗陣盤時,所使用的材料品階太低了一些,所以根本就承受不起長時間的天地元氣轉(zhuǎn)化?!?p> “咱倆在此陣被天地元氣壓垮之前,就要設(shè)法離開此間,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吧。所以道友千萬再堅持一下啊,要不了太久的。”
李老道要徐寧加大法力注入的同時,還不停的說著鼓勵的話,好讓他看到希望,咬牙挺過去,也好一鼓作氣拿下那只妖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