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縣令站臺

　　太陽還未從江上生起，城門處已經(jīng)擠滿了人。

　　嗚嗚泱泱人頭攢動，時不時便有人因為爭搶一個好一點的位置或是踩到腳之類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而爭吵甚至廝打起來。

　　城門口的負責(zé)巡值的差役被嘈雜的人群搞的不厭其煩，他倒是好奇，到底是有什么樣的魔力，能讓這么多民眾變得如此的興奮。

　　香甜美夢都阻止不了他們?nèi)绱嗽绲钠饋淼酱司奂?p>　　時辰一到，城門一開，一眾百姓猶如洪水一般涌出城門，就連平日里邁不開步子的婦人們這會兒也都健步如飛，他們有的手里牽著孩子，有的抱著米簍。目標只有一個，流云商行的城外營地。

　　當眾人趕到營地時，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排好了隊站在那里。

　　見狂奔至此的眾人，隊伍中一人忽然哈哈大笑道“搶搶搶，還是搶不過我?。∥铱墒亲蛱焱砩媳銢]有入城！”已經(jīng)在排隊的其他人雖然也都面帶困倦，卻也都是忍不住臉上的笑意和興奮之色。

　　在一種青壯和差役的指揮下，眾人排氣了數(shù)道長龍。沒有人再為了位置而廝打，畢竟昨日便是有人因為這個而被逐出了隊伍。不多時，幾個賬房先生坐馬車趕到。開始在一旁準備紙墨與門票，經(jīng)歷過前兩日，幾位賬房此時已經(jīng)對流程十分熟稔。

　　今天，提著小鑼拿著鐵皮喇叭的精壯出現(xiàn)的比昨日早些。還沒等賬房們準備完畢，那位青壯已經(jīng)高聲喊道“領(lǐng)米者請入隊列，嚴禁推搡插隊，白米人人有份！今日門票白銀一兩一張，入會場另有好禮相贈！離場時，一兩銀如數(shù)奉還！只收銀兩！不收銅錢！”

　　聽聞此言，好多人都呆愣在原地，一兩銀子，還只收銀子不收銅錢？

　　聞言隊伍中響起了紛紛的議論聲，那青壯也沒去管這些人的反應(yīng)，敲著小鑼，一邊在隊伍中來回走動，一邊高喊“領(lǐng)米者請入隊列，嚴禁推搡插隊，白米人人有份！今日門票白銀一兩一張，入會場另有好禮相贈！離場時，一兩銀如數(shù)奉還！只收銀兩！不收銅錢！”

　　隊伍中幾個人已經(jīng)從隊伍里走出，朝著城內(nèi)跑去。后面有些人似乎馬上反應(yīng)了過來，也跟著朝縣城的方向跑去。

　　人群一時間又匯集成了一股奔向城里的人潮，當前面的人還在紛紛討論沒有帶銀子怎么辦的時候，等回過頭來，他們身后的隊伍已經(jīng)消失了大半，轟隆隆的腳步聲也朝著遠處去了。

　　有些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拍著大腿懊悔不已，也朝城內(nèi)跑去。

　　只有那些來之前便帶齊了銀錢的，才慢慢悠悠的走到隊伍前端，交上昨日的門票，先是領(lǐng)取兩升米，一塊皮子，又從旁邊青壯手中接過一百文錢。

　　其中一人看著朝城內(nèi)跑去的人群，不禁譏諷道“來的早？呸！來的早有個屁用！”

　　一眾人交銀子，領(lǐng)門票，走進會場內(nèi)。

　　這次，大家已經(jīng)少有像前兩日般瘋搶瓜果點心的了，雖然不吃白不吃，但這些吃食卻已經(jīng)不能滿足他們現(xiàn)在的欲望，大多數(shù)人只是吃了些便匆匆忙忙的去尋找自己的座位。

　　安靜坐下等待，臉上卻滿是期待和笑意。

　　當跑回城的人們從城內(nèi)紛紛趕回時，一架馬車也隨著人流出了城來。

　　差役早已通傳給了錢忠劉斌二人，說一會薛縣令會到流云商行的營地來巡查。

　　這會的，錢忠和劉斌二人已經(jīng)站在了營地旁站立好了，等待著薛縣令的到來。路過的百姓看到二人紛紛過來問好行禮，錢忠也抱拳一一回禮。

　　遠遠的看到薛縣令的馬車，劉斌正要迎上去，卻被錢忠暗中阻止，只得站在錢忠身側(cè)，一直等到馬車行至二人身前，下人放下腳凳，掀開門簾，薛縣令從中走出，錢忠才向前迎上兩步，一揖到地，劉斌隨在他身后也是行禮。

　　薛縣令這次也是抱拳回禮，隨著劉斌的引導(dǎo)，與錢忠二人并肩走入營地之中。

　　正在排隊的眾百姓有人認得薛縣令，見是縣令親自而來，紛紛高聲喊道“薛縣令！是薛縣令!”這聲喊聲驚動了在排隊的眾人，一句又一句“薛縣令！薛縣令！”最終化成了整齊劃一的呼喊。

　　薛縣令從官十數(shù)年，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受百姓愛戴，他胸膛微微挺起，雙手抱拳舉過頭頂搖晃兩下，卻是給在場的百姓行了一禮。

　　人群中發(fā)出陣陣歡呼聲。

　　惹的原本養(yǎng)氣功夫極佳喜怒不形于色的薛縣令臉上像是綻放開了一朵花，笑容燦爛。

　　“薛縣令，愛民如子，竟然如此受百姓愛戴！小侄游歷如此多郡縣，如薛縣令這般的，平生僅見?！卞X忠笑盈盈的送上一記馬屁。

　　“宋少東主過獎了，薛某只是一介小官，今日之事也是借了流云商行的大勢?。　毖h令看著錢忠，雖然目不斜視，但卻用眼睛余光瞟見了一直站在錢忠身側(cè)。

　　一刻不停往錢忠身上亂瞄的陳主簿，悄悄朝薛縣令點了點頭，薛宜薛縣令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打擊，原本挺直的胸膛又凹下去半分。

　　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的燦爛。

　　在錢忠劉斌二人的帶領(lǐng)下，薛縣令在場內(nèi)場外皆巡視了一周。雖然看的一頭霧水，但話語中卻滿是夸贊。

　　而且不論走到何處，薛縣令總能收獲民眾們的歡呼與掌聲，卻是讓薛縣令無形中生出一種自豪之感。

　　巡視過后，薛縣令原本打算離開，卻被錢忠留下，將薛縣令、陳主簿二人引入場中，搬來兩座椅子一座茶臺放在最前方，又奉上瓜果茶點，擺滿了一桌子。不多時，劉斌走到臺上。

　　鳴鑼，而后宣布今日施銀開始。

　　場內(nèi)歡呼聲震天。

　　場外，現(xiàn)在賬房們正在整理賬目，收拾東西。

　　聽著會場內(nèi)的陣陣歡呼，想著今日竟然能見到薛縣令這位平日不多露面的一縣之長。

　　心里竟然都升起了些自豪感，這次施米施銀做的如此轟動，也都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在里面。

　　這時候走來一個青壯，在幾位賬房面前站定道“一會兒還請諸位先生稍作等待，切勿先行離開。我家少東主另有話要對諸位說?！?p>　　幾位賬房聽了，都笑呵呵的應(yīng)承下來。

　　今日的流程與昨日和前日一樣，劉斌早已經(jīng)對那篇作文背的滾瓜爛熟，此刻背誦起來抑揚頓挫頗有幾分氣勢。

　　他的語句也勾動這會場內(nèi)每個人的心，所有人屏息凝神，聽著他在臺上滔滔不絕的講演。

　　當劉斌最后一句話還未說出時，場中不少人就已經(jīng)開始暗暗聚力了。

　　就等這劉斌那句，拍手歡迎說出口，自己便從凳子上跳起來鼓掌。

　　可沒想到，今天劉斌的最后一句，卻并不是他們想的那句，只聽劉斌大聲說“有請臺江縣薛縣令上臺為大家講話，大家拍手歡迎！”

　　臺下有些人根本不管劉斌說了什么，只聽拍手歡迎便跳起來大力鼓掌叫好。

　　薛縣令被劉斌這一句話搞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他舉子出身，又混跡官場多年，自是反應(yīng)機敏口才極佳。

　　聽聞場中如雷霆般的鼓掌叫好聲，薛縣令站起身稍微整理衣服，走上臺來。

　　臺下百姓見是縣令親自登臺，鼓掌叫好聲經(jīng)久不息。薛縣令多次舉手示意，場中才慢慢安靜下來。

　　薛縣令清清嗓子，高聲對著眾人說道“本官已在臺江縣十余載……”

　　領(lǐng)導(dǎo)的發(fā)言通常都是又臭又長的裹腳布，這位薛縣令雖然是第一次在如此多人面前演講，但臺下一陣陣的歡呼和掌聲卻是不斷的在刺激這他的神經(jīng)，讓他思如泉涌。

　　他滔滔不絕的講了足足有半個時辰。話語間盡是對流云商行以及錢忠本人的推崇，將流云商行比作是臺江縣將來，更將錢忠說成是臺江縣民眾未來的財神。

　　過于深刻的話，老百姓們聽不懂，但是財神爺這句可是聽的真真切切。

　　一刻鐘的講演，竟然被臺下的百姓的掌聲和歡呼聲打斷了十幾次，幾乎是薛縣令每次話音剛落就會有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掌聲。

　　心里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薛縣令最后做了兩句總結(jié)性發(fā)言，對場內(nèi)百姓拱手抱拳行禮之后便走下臺來。

　　劉斌順勢將薛縣令和陳主簿兩人引導(dǎo)出會場，在門口，薛縣令二人與錢忠二人互相拱手行禮，隨后便目送二人上了馬車，緩緩遠去。錢忠給劉斌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可以開始行動了。劉斌會意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錢忠深呼一口氣，臉上掛上笑容，迎著山呼海嘯般的叫好與雷霆般轟然的掌聲，走入場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