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久違的鄉(xiāng)親們,她內心一時悸動,竟是忘了威嚇船上的海盜不要亂說話,流兒心中大急,張嘴就欲接過話頭,卻見船上一人殷勤地站起,直接指向漁船離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應聲道:
“稟告大人!那五個賊子換乘到漁船上,正在往那個方向逃竄,那些都是些破漁船,速度絕比不上大人的巨船,現(xiàn)在追過去,定然能在他們回到內陸前將他們堵下?!?p> 得到想要的情報,獨眼老七也就沒功夫再理會流兒等人,立即發(fā)動巨船追擊而去。
送出情報之人惋惜得直咂嘴,本以為能夠用情報換取獨眼老七的高看,轉投于獨眼老七旗下,再不濟得些賞錢也行,沒想到卻是連根毛都沒撈著,真是可惜。
然而,還沒等他心中的惋惜之感消散,一道人影忽然憑空落下,瞬間就讓他的腦袋和身體分了家,他到死都沒能看清究竟是什么人突然對他痛下殺手。
而看著無頭尸體搖搖晃晃地站在甲板上,鮮血如同噴泉般四濺而出,尸體之后是流兒那道滿臉煞氣的身影,沐浴著血雨而站,宛如地獄中的惡鬼,甲板上的海盜們不知流兒為何突然暴起殺人,皆是被嚇得噤若寒蟬,連聲大氣也不敢出。
唯見流兒的雙眼通紅得仿佛就欲滴血,臉上的神情猙獰而又可怖,她刀子一般的眼神從心驚膽戰(zhàn)的海盜們身上劃過,仿佛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來:
“若是……鄉(xiāng)親們有何三長兩短……我定要你們所有人為之陪葬!”
話畢,她徑直轉身再回到船舵邊,竟是再度調轉船頭,迅速往獨眼老七離去的方向追去。
馬羽不知后方發(fā)生何事,可看著獨眼老七的巨船只在流兒的船前稍作停留,便以極快的速度徑直朝著漁船襲來,他心中頓時一沉,面色很是難看。
先前刺客聯(lián)盟在海上走投無路的危難之際,流兒不惜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也要前來協(xié)助眾人脫逃,他自是相信流兒不會在這等關頭背叛于他,只是獨眼老七并未被流兒誤導了方向卻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p> 漁村鄉(xiāng)親們所駕駛的漁船體積較小,在靈活的程度上,還要更勝于流兒的戰(zhàn)船,但在速度上,卻要遠遠遜色之,在這寬闊的海面上,又該如何逃脫呢?
馬羽有些坐立不安,執(zhí)掌船舵的漁夫臉色更是發(fā)黑,咬著牙看著巨船飛速逼近,幾乎是從口中擠出一句:
“不行!海盜的速度太快了,我們恐怕回不到中原陸地,就得被他們給追上。”
周圍隨著漁夫前來援助馬羽等人的漁船上,驚呼聲更是此起彼伏,他們手中的小小漁船,在獨眼老七的巨船之前,簡直就像是微不足道的螻蟻,與奔騰不息的戰(zhàn)馬的差別,想要以區(qū)區(qū)漁船去抵抗海盜的戰(zhàn)船,真是莫過于螳臂當車。
馬羽心頭后悔之情滿溢,真是不該為了遮掩海盜們的耳目,而選擇從流兒的戰(zhàn)船換乘至漁船之上,否則以流兒戰(zhàn)船的速度,或多或少還能與獨眼老七的戰(zhàn)船拉扯一番,也不至于到如今這般束手無策的地步。
現(xiàn)在不僅馬羽等人難逃獨眼老七等人的追擊,恐怕還要連累無辜的鄉(xiāng)親們卷入其中,若是這些鄉(xiāng)親們有什么三長兩短,馬羽只怕是要自責一輩子。
海盜們的船隊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海面上飛馳一般,眨眼之間,便已襲至漁船船尾之后。
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然近在咫尺,追擊的船隊速度略有放緩的勢頭,可由于之前追擊之時速度提得過于迅疾,此時即便放緩速度,但巨大的慣性仍是驅使著戰(zhàn)船直直朝著漁船撞來,那鋪天蓋地的勢頭簡直如同暴風海嘯、誓要將馬羽連同漁船一同撞沉于海底一般。
更過分的是,追擊的戰(zhàn)船上不斷有箭矢射出,如雨般朝漁船傾灑而來,短短幾個呼吸間,漁船上便密密麻麻地插滿箭矢,得虧是鬼梟于半空之上猛然振翅,掀起狂風吹散大部分箭矢,且鄉(xiāng)親們也及時躲進船艙之中,不然僅憑這一番箭雨,就足以讓鄉(xiāng)親們死的死、殘的殘。
如此罔視無辜鄉(xiāng)親們的性命,可真是一群毫無人性、喪盡天良的畜生!
馬羽咬牙切齒地暗罵不已,目光從鄉(xiāng)親們的臉上掃過,將他們驚恐的神色盡收眼底,思慮片刻也是心底發(fā)狠,他徑直走至船邊,看著洶涌的浪潮,一咬牙就欲往大海里跳。
無論如何,鄉(xiāng)親們是為援助自己而來,他們何其無辜,性命可不能平白無故地葬送于此,若是能以自己換取鄉(xiāng)親們逃走的機會,馬羽即便是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而《馬可軸卷》即便隨他葬送在大海之中,也絕不能落入海盜們的手中。
他一腳已經踏上船舷,正欲跳下漁船之時,忽然聽到佃云一聲驚呼,馬羽下意識循聲望去,只見佃云一手捂住嘴巴讓自己看起來不至于太過失態(tài),一手指向船尾之后,瞪大的雙眼卻無不在顯示著她的驚訝與難以置信。
由于幼年時與父親失散的經歷,佃云性子早熟且細膩,即便再過驚訝也鮮少有見過她這般失態(tài)的時候,馬羽滿心不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眺望而去,卻是猛地瞳孔一縮,同樣驚訝萬分。
只見在獨眼老七的巨船后方,流兒的戰(zhàn)船正以飛快的速度乘風破浪而來,頃刻之間便以越過追擊的船隊,接著只見流兒猛打船舵,戰(zhàn)船在她的操控下靈活得如同游龍一般,當即一記甩尾,揚起巨浪足有四五丈高,直接斜插進巨船與漁船之間。
密密麻麻的箭雨頓時被流兒利用戰(zhàn)船給擋了個嚴嚴實實,巨船躲避不及,狠狠撞擊在流兒戰(zhàn)船的船尾,險些就將流兒的戰(zhàn)船給攔腰斬斷。
“這是怎么一回事?為何這艘海盜船要幫助我等?莫非是海盜之間內訌了不成?”
漁夫一邊操控著漁船瘋狂往中原陸地逃竄,一邊望著后方慘烈的相撞,臉上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海盜之間為何突然自相殘殺;喜的是那艘戰(zhàn)船的阻撓,足以為大伙爭取到逃亡的時間。
中原港口,已然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野范圍之內,歸抵中原陸地已經近在咫尺,屆時只要眾人順利登了岸,就算海盜們再如何囂張跋扈,也不敢隨意上岸造次!
漁夫卻是不知,在他看來做出莫名其妙做出阻撓追兵之舉的海盜船,竟是由他的親女兒流兒所操縱的,若是讓他知曉船長的身份,只怕是覺得這艘海盜船種種奇怪的舉止皆是毫不意外。
馬羽并未明說,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想到流兒竟是這般決絕,壓根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她如此大張旗鼓地阻撓追擊船隊的勢頭,莫非就不怕自己潛伏的身份暴露?若只是沙胡識破她的潛伏倒也罷了,如今在海上沙胡也拿流兒毫無辦法。
只是流兒的船上可有不少忠心于沙胡的海盜,他們之所以會乖乖待在流兒的麾下,是在流兒手下與在沙胡手下并無太大區(qū)別,也是被流兒的血腥手段震懾,不敢造次罷了。
可如今流兒如此毫無顧忌地阻撓后方的追擊者,掩護載著馬羽等人的漁船逃跑,恐怕她船上的海盜們第一個不答應。
流兒雖然心思縝密、手段血腥,可她畢竟出身自普通漁家,自身沒什么實力,身邊的那些護衛(wèi)也都是隨她一同出海的村中姐妹,恐怕連自保都成困難,更別說保護流兒了,馬羽著實有些擔心流兒此舉,會刺激得船上的海盜們對她們痛下殺手。
流兒三番五次施救助馬羽于危難之際,這份恩情厚重,不僅是馬羽或左超等人都感念頗深,自是不忍見流兒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因此馬羽立即轉頭望向左超,只一個眼神左超當即心領神會,立即奔至船尾瞅準時機提氣輕身,腳尖輕點,身形隨風而起,又有馬羽催使著鬼梟相助,直接就將左超給送至流兒的戰(zhàn)船之上。
有左超在身邊保護,足以能護衛(wèi)流兒和她的姐妹們周全,馬羽心中稍安,轉頭望向船首方向,心中更是安定幾分。
中原的溫陵港已是越來越近了,有流兒的海盜戰(zhàn)在后作掩護,阻撓著敵方的追擊之勢,馬羽定能順利登岸,成功保住手中的《馬可軸卷》。
獨眼老七同樣將越來越近的溫陵港看在眼中,他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看著不斷在前方壓著航速的海盜船,張開的船帆和堅固的船身,就像是一面盾牌一般,將最前方的漁船給保護得嚴嚴實實,再這般下去到手的鴨子可就要飛走了!
“給我狠狠撞上去,膽敢壞我好事定要送他去見海神!”
他一邊朝著手下咬牙切齒地下令,一邊面色猙獰地望著身邊的沙胡,含恨地一拳猛砸在船首巨大的骷髏頭木雕之上,發(fā)出擂鼓般的巨響,嚇得船上眾人皆是身軀一震,只見那足有兩匹戰(zhàn)馬大小的骷髏木雕上被獨眼老七一拳砸出深坑,裂紋遍布木雕上下,足見獨眼老七這含怒一拳威力之大:
“你看看你手下干得好事!若是得不到《馬可軸卷》,我定親自將你押到西海霸王面前,讓他親自降罪于你!”
腥臭的唾沫星子噴了沙胡一臉,他卻是敢怒不敢言,只得滿臉怨恨地盯著死死擋在巨船前頭的海盜船,心里罵翻了天。
他手底下海盜船足有上百艘,船長自然也有上百人,他們之間爭權奪利時有發(fā)生,只要是別太過火沙胡一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無論是誰當上船長都得時不時孝敬于他,并聽從他的號令,因而他也并非和手下每一個船長都相熟。
眼前這艘海盜船的船長他倒是有所耳聞,畢竟一介女流在海盜之中當船長,可是頗為罕見的。
流兒的血手女魔頭名號他可并不陌生,甚至之前還很高興自己手下能有心狠手辣之輩,唯有多一些這種人,他海盜艦隊的威名方能遠洋,讓整個東海甚至是周遭海域為之震懾。
只是沒想到,作為他的手下,居然隱藏得如此之深,他先前從未有所察覺,卻在如此至關重要幾乎關乎到他性命的時刻,居然會對自己倒戈相向,真是可恨!
沙胡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若是當初得到《馬可軸卷》之時,沒有因為一時貪心而選擇私自扣留,反而是上交給西海霸王的話,說不定他如今正領著西海霸王的賞賜,舒舒服服吃香的喝辣的,繼續(xù)當他的東海首盜呢。
只不過,他能打出東海首盜的名號,除去與元邦王朝私通之外,更多的卻是靠著《馬可軸卷》,若是給他重來一次選擇的機會,他會不會選擇將《馬可軸卷》上交,可還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