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翁婿對話
四合院,東廂房
哼唱著不知名小調(diào)的婁曉娥,正在屋里收拾東西,聽到門外有人喊:
“小姐!”
“吳媽!您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等待中的婁曉娥,立馬喜滋滋地飛奔過去開門,將人迎進來。
“小姐,您氣色很好?。 钡谝淮紊祥T的吳媽,先是掃了眼屋子環(huán)境,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人,滿臉笑容。
“吳媽~~”剛出爐的小媳婦兒,搖晃著吳媽的手臂,臉色酡紅地撒嬌。
畢竟,男女婚姻,有個過來人皆知的親密過程,會讓臉皮薄的小女子,覺得是件羞人的事情。
“小姐,您要帶什么?讓我來收拾。”說完,吳媽擼起袖子,就想要在屋子里忙活起來。
“不用了,吳媽!”婁曉娥忙拉住了人,臉色淡紅地說道:“沒什么可收拾的...”
“我都收拾好了...就帶了幾件衣服,拿回家洗...”
小汽車開道,轉(zhuǎn)眼間,新媳婦便回到了娘家。
史家胡同,婁家
“媽!”兩顴紅暈的婁曉娥,垂眉嬌聲,不敢看人。
“回來了!”娥母優(yōu)雅地點頭。
眉角舒展含春,雙頰鮮艷如桃,臉上淡滑得宛若三月桃花,肌膚也像是上了顏色般,粉粉嫩嫩的美不可言。
端詳觀察完眼前剛剛開放的花朵,便知這兩日時間,小兩口是恩恩愛愛、如膠似漆。
娥母心中也是有些感慨,時光流逝歲月如梭,當年從身上掉下的一塊肉,也已為人婦了。
水靈靈的小白菜,終究還是給一頭豬,拱了。
......
紅星軋鋼廠,煤爐子車間
心如止水的康思杰,和王永順一起回到車間后,就招齊了車間的人員,平心靜氣、心平氣和地說出事情:“廠里安排師父和我,都要出差一趟...”
“主任,您倆都去?”眾人奇道。
頓時,工友們議論紛紛。
車間的正副領(lǐng)導(dǎo)都出差了,那車間里的事情,誰來管理?
上面的領(lǐng)導(dǎo),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嗎?
人群中的杜學(xué)禮,則是若有所思地摸起下巴來,瞅了眼講話的車間副主任,怕被人瞧出端倪,又忙垂下頭去。
只豎起了耳朵。
“大伙請靜一靜,靜一靜...”康思杰向上揚了揚手臂,往下壓了壓手掌,笑道:“工作組明天就出發(fā),大概要去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剛才在路上,師父和我商量過了...”
“這段時間里,車間里的工作任務(wù),交由幾位組長協(xié)商安排...”
“廠里下達的通知、任務(wù)和新人培訓(xùn),還有與其他車間的協(xié)調(diào),兄弟單位的接待工作等等,都由杜技術(shù)和徐蘭蘭同志負責...”
“...”
自知組織能力薄弱的王永順,和眾人一樣,都是靜靜地看著侃侃而談的徒弟,在井井有條地安排著車間的大小事務(wù)。
是個人才。
只是...王永順心里微微嘆氣。
......
第三食堂,雖然還沒敲響午餐的鐘聲,卻已聚集了十幾個早早地來到食堂,準備干飯的人。
有財務(wù)科的,有宣傳室的,有車間的,有保衛(wèi)處的,等等。
有坐辦公室的領(lǐng)導(dǎo),有替班的工人,還有渾水摸魚的人。
其中包括,曾經(jīng)的職業(yè)摸魚人,也混在了其中。
“師父?!笨邓冀苷泻袅艘宦暋?p> “嗯。”經(jīng)常早早過來打飯的王工,順便又囑咐道:“這次去縣里,應(yīng)該是住在當?shù)氐恼写?,招待所里面的東西都比較齊全,只用帶個人的洗漱用品就行了...”
“知道了,師父?!笨邓冀茳c點頭。
“楊師傅,一份葷菜?!笨邓冀芴统鲆粡埲澆似保謱埡羞f了過去。
楊師傅,第三食堂的第二位廚師。
第一位廚師,當然是大院里的何雨柱了。
“好嘞!康副主任,您接好了!”楊師傅打了一勺肉過來。
“劉師傅,三個饅頭?!弊叩较乱粋€窗口,康思杰又掏出飯票。
“康副主任,您等會,我想和您說件事兒!”愁眉苦臉的劉嵐,突然變得高興不少,忙拿了三個又大又白的饅頭,放碗里,又朝里面喊:“馬華,你來。”
“來了,劉姐!”在里頭揉面的馬華,高聲應(yīng)道。
什么事兒呢?
沒有人權(quán)的康思杰,只得拿著飯菜,在后廚門外等候。
劉嵐掀開門簾子,出來了,開門見山就說:“康副主任,您能不能借我點錢?”
劉嵐來找康思杰借錢,一是人家已經(jīng)是領(lǐng)導(dǎo)了,工資比常人高;二是人家剛?cè)⒘恕皧浒氤恰钡呐畠?,現(xiàn)在肯定是不缺錢的。
而且,能跟人家多說會兒話,也是好事兒。
再者,等真借到了錢,又可以借故多說些話兒。
豈不是一舉多得?
如果,人家不肯借,只能另找他人了...
比如,一直色瞇瞇看人的李副廠長?
“哦...好,你先幫忙拿著,”康思杰把飯碗遞給了劉嵐,自己在上衣兜里,掏出錢來,才問:“劉師傅,你要借多少?”
這人當面開口了,應(yīng)該確實是有困難,才拋下尊嚴。
而且,都是在同一個廠工作的人,不怕別人不還。
劉嵐瞧著男人手上的一堆紙幣,本想說5塊錢就夠了,腦筋一轉(zhuǎn),改口說道:“康副主任,您能借10塊錢給我嗎?”
“10塊錢?好像這里只有7、8、9塊...6毛3分錢...”聞言,康思杰立馬數(shù)起了自個的小金庫,將一張張票子,從大到小排列整齊,數(shù)來數(shù)去,不夠數(shù),“要不你先用著?”
“夠了,夠了,康副主任,真太謝謝您了...”劉嵐高興地應(yīng)道。
哼哼哼,本女人也是有點小機靈的!
以后,每個月就還1塊錢、5毛錢的,還它幾個月!
“...康副主任,您可要記得,我欠您9塊6毛3分錢!”劉嵐說道。
“嗯,記得了。”康思杰不在意地笑道。
笑話!
岳丈大人家里的密室,藏著一塊塊耀眼的大小黃魚,本咸魚,有眨過眼睛嗎?
“康副主任,這劉師傅找您有什么事兒?”飯桌上,有好事者問了。
這男人,為什么給女人錢呢?
“呵呵,劉師傅說,學(xué)校催她兒子交學(xué)費,不然就要退學(xué)。所以找我救急,緩幾天。等過兩日發(fā)了工資就還我?!笨邓冀苄χ貞?yīng)道。
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就坦白了。
...
紅星軋鋼廠,門外的道路邊,停著一輛小汽車。
惹得下班路過的工人們,八卦起來。
“這誰家的車???擱這等誰呢?”
“我見過!這是婁家的小汽車!”
“難道是婁半城來了?!”
“他還來這干什么?這廠子早就和他都沒什么關(guān)系了!”
“那他家的小汽車,停在這里干什么?”
“誰知道呢?”
“會不會是在等康副主任呢?”
“有可能!想想今兒是第三天,女方回門的日子!”
“應(yīng)該是了!”
“你們說,康副主任,是不是因為婁家的錢,才和婁半城的女兒結(jié)婚的?”
“這個,不好說...”
“肯定是!”
“我看不一定!”
“我猜他那個副主任的職位,也是靠婁家得來的呢!”
“嘿嘿...張三,你要是有康副主任相貌和本事,你也能做領(lǐng)導(dǎo)!”
“這可是件難事!得下輩子吧!”
“哈哈哈!”
...
“姑爺!”恭恭敬敬的張司機,輕輕地打開了車門。
“謝謝,張叔?!笨邓冀苄Φ馈?p> 等康思杰在副駕駛室坐穩(wěn)了,張司機才跑到小汽車的另一邊,進入駕駛室,點火,開車。
時下,四九城里的馬路路況,一直很好。
小汽車很快就來到了史家胡同。
“爸,媽...”喊人的女婿,像是有些放不開。
“坐?!弊梦萆鲜鬃坏膴浒氤?,微笑開口。
京城良才,入彀中矣。
招聘到一名“人才”,這可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姑爺,請喝茶?!眳菋尪松狭艘槐桤?。
“謝謝,吳媽。”康思杰笑道。
“我聽曉娥說,廠里安排你出差?是按上面‘反新伍’文件要求,成立一個要到下面去的工作組?”娥父問道。
身為一名政“十辦”委員,娥父要參加的會議,也不算少。
消息靈通。
“是的,爸。工作組,明天就出發(fā)?!笨邓冀芷届o回道。
婁曉娥心中一緊,一雙春水盈盈的美眸,依戀不舍。
“我看了工業(yè)部里傳下來的文件,還有京城晚報也在報道了,按理說,你們車間應(yīng)該很快就要忙活起來了...”娥父撫須沉思,接著說道:“你師父王永順,文化知識是有了,但管理能力還差點...你們廠里的領(lǐng)導(dǎo),是怎么考慮的?”
馬上就要上陣了,怎么一下子就換將了?
主要的是,換了誰上前線?
“師父是工作組的組長,他也要下去?!笨邓冀茌p輕笑道。
車間里的兩個領(lǐng)導(dǎo)都走了?
“嗯...”有些詫異的娥父,立馬回味過來了,不動聲色地向在場的女人揮手,吩咐道:“去傳飯?!?p> 心領(lǐng)神會的娥母,拉著有點兒不情不愿的婁曉娥,出屋去了。
娥父拿起茶鐘,先是示意,再送到嘴邊,揭開茶蓋,吹拂一回,啜了一口茶,潤了下喉嚨,放下茶杯,觀察著下首的人,才問:
“是身份的原因?”
句式疑問,語氣肯定。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會作出怎樣的抉擇?
“應(yīng)該是了!”康思杰輕輕放下左手擎著茶杯,再蓋上右手提著的茶蓋。
“想下船嗎?”娥父笑道。
有些事,早問,早打算。
“人雖然有兩只腳,但是踏不了兩條船,”康思杰輕輕搖頭,看著上首歷經(jīng)風雨的長輩,咧嘴說道:“而且,那條船只是他個人的小船,罷了?!?p> 日子安穩(wěn)之后,有不少在前頭帶路的小船,因各種各樣的目的,逐漸脫離了最前方的大船,分道揚鑣。
其中,有一部分船主,會偷偷摸摸地找個小島上岸,提前享福去了。
當然,有不少,也不缺乏,想要破壞、掉頭的船主。
娥父不住地頷首,心情舒暢地笑道:“你還年輕,且忍些時日,遲早有自己的一條船的!”
“進來?!倍鸶赋夂傲艘宦?,跟下首的賢婿說道:“先吃飯,吃完再聊?!?p> 餓著肚皮的康思杰,自無不可。
一時,堂上擺了桌椅,上了飯菜,各自歸坐后,吃飯。
飯畢,娥父就帶著康思杰來到了書房,談話。
頭頂上的水晶吊燈,地下的金屬大座鐘,墻上的國畫、油彩,柜臺上的留聲機、收音機、電視機,臺上搭配幾款各式的臺燈,書架的書籍、玉石和瓷器,書桌上的硯臺、鎮(zhèn)紙,還有一部電話。
富貴人家的書房。
只不過,在康思杰的感官中,可沒有想要享受的意圖,只覺個個是個定時炸彈。
又坐在了熟悉的沙發(fā)位置上,康思杰瞄了眼墻上的字畫遮蓋之處。
娥父見了,就笑:“思杰,想要什么,自個拿去?!?p> “爸,我那地方小,暫時放不下?!笨邓冀苄Φ?。
錢,不是個東西,但是好用,用處也大。
那么,錢這玩意兒,該如何掙?
理論上,對很多人來說,或許缺的只是第一桶金而已。
“哌噠!”一個鑲金嵌玉的金屬打火機,點燃了兩根帶濾嘴的香煙。
娥父吐出了一口云霧,開口道:“楊廠長這個人,當年‘公合私營’的時候,我接觸過一段時間?!?p> “思杰,你了解楊廠長嗎?”娥父問起。
“爸,我只知道楊廠長是從部隊轉(zhuǎn)業(yè)過來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笨邓冀艽鸬?。
普通人,可沒有情報來源。
能清楚地知道每個人的信息。
很多信息,也不好妄自打聽。
不然,你想做特殊的人務(wù)?
“嗯,”娥父理解地點點頭,笑道:“當年的楊廠長,是村里的一位放牛娃,后來參加了組織,在里面學(xué)了點文化知識...在xx部隊里立了功...后來又進了抗大學(xué)習(xí)過一段時間。”
“四九城和平之后,他的部隊留在了京城外郊。之后他的大領(lǐng)導(dǎo)轉(zhuǎn)業(yè)進了工業(yè)部,也就把他帶了出來...”
“到56年的時候,公合營私,他就派到軋鋼廠,當廠長了。”
娥父將楊廠長的信息,娓娓道來。
康思杰聽得有些默然。
時下有這么一部分人,有精力有能耐,查探得知的信息,恐怕比“目標”身邊的人,還要更為清楚吧!
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有了這般的信息,糖衣炮彈的威力,就更能成功了吧!
“剛開始的時候,楊廠長是個能堅守的人...”娥父突然笑了,“只是,10多年過去了,他家的兒女,都長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