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法外狂徒張三?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曲終人靜。
言之有理的康思杰,嘔心瀝血、費(fèi)盡口舌的一番演講,最終成果,只收獲了寥寥無幾的支持者。
時下的人兒,哪有自個想象中的那么好“騙”喲!
不過,深知失敗乃成功他媽的康思杰,很有經(jīng)驗地自我打氣,推廣節(jié)約經(jīng)濟(jì)的蜂窩煤一事,任道而重遠(yuǎn)?。?p> 要是真這般容易,國家從57年開始,動用國家力量,花費(fèi)大量功夫,至今,也不過使得擁有60多萬戶的四九城群眾,只有6萬戶左右的家庭,響應(yīng)號召,使用起了蜂窩煤,罷了。
“康副主任,明兒有空,我們再過來,帶走爐子嘞!”一群大姐,欣賞完事兒了,便在嘻嘻哈哈中,轉(zhuǎn)身欲離。
這小男人,在認(rèn)真工作的時候,模樣比常日里,生動有趣多了。
有空閑的話,明兒也過來捧場,順便再讓自個賞心悅目。
好能延年益壽。
好嘛,都是一群虛頭巴腦、光說不練的人兒。
這讓在努力奮斗中的男人,表示很受傷。
“康副主任,我租一個!”劉嵐將攥得緊緊的米黃色汽車(紙幣)送了過來。
一分錢的折疊紙幣,在眼神堅定的女人掌心,靜靜地躺著發(fā)熱。
這是鐵粉么?
又長又硬的粉絲條,掉地下也不會斷開的一種?
康思杰有些高興地伸手過去。
總算是開張了。
只是,眼下那張輕飄飄的紙幣,正等著有人在她的掌心中拾起。
不肯翻手讓那張紙條,倒在男人手中。
圍了一圈、未曾散去的工友們,睜亮了一雙吃瓜群眾的“太極圖”,像是正在八卦爐中熊熊煅燒。
這肯定是為上次的事兒,想要討個說法。
康思杰無奈撓撓頭,忍辱負(fù)重,為避免事兒更多,還是捏著手指,接過了。
“瞧瞧!同志們,你們要向劉嵐同志多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這劉嵐同志的思想覺悟就是高,起了帶頭作用,正在為國家的能源問題作出應(yīng)有的貢獻(xiàn)!大伙兒應(yīng)該給點(diǎn)掌聲!”大聲說話的康思杰,舉起了一分錢,裝模作樣地在人群中夸獎了先進(jìn)工友一番,接著說道:“為表揚(yáng)劉嵐同志的帶頭模范作用,我們車間決定,按市價,賣給劉嵐同志10個蜂窩煤!”
什么,新車間還賣蜂窩煤?!
早就看到一堆的蜂窩煤,在靜靜地等候有緣人了。
一群將要作鳥獸散之人,立馬雙眼放光地又緊緊圍住了人。
“康技術(shù),您說租一個煤爐子,還給煤?”有人急道。
情急之下,都忘記人家已經(jīng)升官了。
現(xiàn)在的四九城,普通家庭里的每家每戶,每個月煤炭供應(yīng)量都是不夠用的。
北方的冬天,那是相當(dāng)冷啊!
能讓人在瑟瑟發(fā)抖中,清晰感覺到自個皮膚上的痘痘之顫栗!
所以,普通人家,只能精打細(xì)算,只能醒在半夜。
無法,產(chǎn)能不足,缺煤?。?p> 現(xiàn)在,這新車間,這般神通廣大,竟然說能給煤?
怎能不叫人驚喜萬分?!
至于怎么燒嘛...
只要把這煤帶回家去了,該怎么燒,還不是自個說了算?!
又可以捏幾個煤球燒了!
能美美地睡到大天亮了!
“稍等,先糾正一下,這蜂窩煤不是給的,是賣的!”康思杰義正辭嚴(yán)向想要白嫖的眾人鄭重宣布,接著笑道:“你們也想租煤爐子了?”
“租,租,我租!”聽到肯定答案,眾人激情澎湃,紛紛掏錢。
有“利”可圖。
誰不爭先恐后?
“不急,不急,慢慢來。”反客為主的康思杰,倒是老神自在了,腳步走的是相當(dāng)輕盈,來到準(zhǔn)備好的椅子上,輕輕一屁股坐下。
“來來來!都排好隊,一個個登記!”手臂撐在桌子上的康思杰,翻開冊,拿起筆,準(zhǔn)備記錄在案。
個個你推我攘,一時拉拉扯扯。
“先交煤爐子的租金!”等人排好隊后,康思杰才開口說起。
“全愛國,賴大衛(wèi)...粱招娣...”康思杰念念有詞。
一個個名字被記下,一張張紙幣被收下。
“好了,都登記完了,”康思杰一手收錢,一手寫字,寫完了,又開口道:“因為蜂窩煤的數(shù)量有限,只能是在粱招娣前頭的人,共7個人,可以領(lǐng)一個煤爐子?!?p> “其他工友,還請等候一兩天時間,再過來拿爐子?!笨邓冀苄Φ馈?p> 有爐子,也不多給。
不然,怎么讓人回去了,做更廣泛的宣傳推廣呢?
“康副主任,還有蜂窩煤呢?”有人不忘主事兒。
一分錢的煤爐子?眾人是不在乎的。
租了就放家里,閑置一個月唄。
眾人的目的本不在煤爐子上,而在于能產(chǎn)生熱量的能源。
都是些醒目的群眾。
康思杰用上充滿智慧的眼神,掃了眼淳樸的人民,隨后笑道:“你們也看到了,墻角的蜂窩煤其實不多,如果都給了你們...我們車間就做不成展示了!”
“康副主任,您怎能這樣呢?剛才您說了,租了爐子就賣我們蜂窩煤?,F(xiàn)在您要是說不給了,那我們也不租了!”有人不滿地說道。
“就是,就是,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有人氣憤。
“康副主任,我不租了,退錢!”有人性急。
“別急,別急嘛!聽我說完,聽我說完...”康思杰雙掌往下壓,安撫、制止住了洶涌而來的波濤,笑道:“我只是說不給墻角的那堆蜂窩煤...”
“有了!善解人意的工友們,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康思杰環(huán)視眾人一圈,淡淡一笑:“我們車間出煤炭和黃泥,還有一些制煤的工具,大伙就在外邊的空地上,自行制造蜂窩煤,你們看,怎么樣?”
“這么麻煩,那還不如直接將煤炭和黃泥給我們,更好嘞!”有人小聲嘀咕。
“不行!”康思杰立馬板起臉來,目光嚴(yán)厲,措辭有力:“我只答應(yīng)了租煤爐子,賣蜂窩煤...可沒說賣煤炭和黃泥!”
大領(lǐng)導(dǎo)給了批條買回來的東西,可是要“好鋼用在刀刃上”的!
“當(dāng)然了...”為了防止群眾們要退租還爐,康思杰立馬和顏悅色地變臉:“讓你們自己制造蜂窩煤,確實有些不妥...那只有這樣了,你們自己制成的蜂窩煤,就便宜點(diǎn)賣給你們好了!”
便宜點(diǎn)?像是有點(diǎn)搞頭。
眾人小在聲商榷。
“康副主任,便宜多少?”有人問起。
“我們車間也不占你們便宜...煤廠煤鋪里,煤炭和黃泥多少錢賣的,我們也就一樣價格賣給你們,你們看怎樣?”康思杰笑道。
我看行。
“康副主任,什么時候,可以做蜂窩煤?”眾人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不急,等煤廠把煤炭、黃泥送來了,我再通知大伙吧?!笨邓冀苄Φ馈?p> 讓事情在工廠內(nèi)發(fā)酵一會,釀造的酒香,才夠濃烈??!
...
隔日,租個爐子還給煤的事情,果然引爆了全廠。
煤爐子車間的門檻,快要被人踏破了!
人群蜂擁,來勢洶洶。
“現(xiàn)在這種情況,人人都想要,怎能不講團(tuán)結(jié)呢?要講團(tuán)結(jié)!”
“你們班長呢?讓你們班長收齊你們班的錢了,再交給我!”
“你們組長呢?讓你們組長收齊你們組的錢了,再交給我!”
“你們科長呢?讓你們科長收齊你們科室的錢了,再交給我!”
“你們主任呢?讓你們主任收齊你們車間的錢了,再交給我!”
拿著楊廠長給的“全權(quán)決策”手令,狐假虎威的康思杰,在向眾人喊破喉嚨后,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
某個車間
“我知道,你們班的個個都是棒小伙...正好新出了一批新的爐子...你們想不想早點(diǎn)拿蜂窩煤???”康思杰笑瞇瞇地說道。
...
軋鋼廠某處角落。
“對,沒錯,煤末加鋸木粉末加黃泥,一起和水就行了,混合攪拌一起,就能制蜂窩煤了。當(dāng)然,不能太稀也不能太干了...在農(nóng)村的話,直接加河塘里的淤泥也能行!當(dāng)然,得把里面扎腳的東西挑出來!”忙前忙后的康思杰,無人可用,只得親自出馬,指導(dǎo)一知半解的廠里群眾,該如何做煤。
...
煤爐子車間
“什么?!說沒料了?!他知不知道全廠人民都在關(guān)注著我們,我們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大伙的心!還敢缺料,走!會會他去!”康思杰領(lǐng)著一幫小弟,怒氣沖沖地出了門。
某餐廳
“什么?!你不服!人家一個班的勤快小伙,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個小時,順帶將你的10個蜂窩煤也給做好了...人家比你先拿爐子和蜂窩煤,回家了,你有什么不服的?!你行,你上!”康思杰將滿口的唾沫,噴灑在人家通紅的臉上。
某條道上
“什么?!你想先把煤爐子領(lǐng)回去?!家里一個蜂窩煤都沒有,你想讓煤爐子燒空氣啊,還是想浪費(fèi)國家資產(chǎn),把爐子放家里吃灰啊?!”康思杰將人罵的體無完膚。
“主任,煤廠又送一車煤過來了!”有人氣喘喘地跑過來匯報。
“辛苦了,多謝!”應(yīng)聲后,康思杰回過頭了,便是笑瞇瞇的和藹可親:“我看你也是好小伙子一枚,敢做當(dāng)為!怎樣,煤炭來了,陪我去造蜂窩煤去?!”
某暗處
“什么?!法外狂徒張三,將大伙好不容易制成的蜂窩煤,打散了做煤球去了?!這不是在自作主張地改變?nèi)嗣竦膭趧映晒麊幔坎豢绅埶?!走,找他去!”康思杰立馬帶著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去車間找人去了。
這些天來,康思杰不是在罵人的路上,就是在教育的途中。
跟人說話多了,康思杰的語言藝術(shù),也就變得豐富多彩了。
忙碌的日子,就這樣不經(jīng)意地一天天過去,光陰似流水,讓人不可察。
要不是一日食堂里提供了餃子,還不知道是到了小年。
接著又躲過了大寒,再一起來到了除夕。
下班后,相互拜了個早年,大伙兒便是領(lǐng)著一袋蘋果,走出了掛著大紅色紗燈的大門,各自歸家。
一袋蘋果,算是年貨吧。
因特殊時期,為響應(yīng)國家號召,比起之前,很多福利,都精簡了不少。
此時的軋鋼廠,除了三班倒的成員,及一些配套人員,其他人都放假了。
當(dāng)然,如果廠里有事的話,相關(guān)人員會立馬取消休假。
因為時下,人人都當(dāng)工廠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大家庭。
臨近這讓大人小孩都?xì)g天喜地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一路上遇見的人民,臉上都帶著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可是,就有這么一位淘氣的小丫頭,想說不。
“舅舅!不高興!”小丫頭坐在床上,鼓著氣呼呼的小臉蛋,在向無情的舅舅,施展小不點(diǎn)身形產(chǎn)生的壓力。
二人有大半個月沒見面了,是以,小丫頭的脾氣見漲。
中午時候,鄭彪將家里的老人小孩,送來了四合院。
“傻丫頭,舅舅回來了,有什么不高興的?”在屋里忙碌的奶奶,忍不住責(zé)怪。
康思杰先是換了件外套,笑瞇瞇地走向了假裝生氣的小丫頭跟前,再一把抱起不會反抗的小人兒,柔聲說道:“囡囡,有沒有想舅舅啊?”
“想舅舅?!庇致劦搅耸煜さ臍庀ⅲ牭搅耸煜さ脑捳Z,原本在生悶氣的小丫頭,立馬就不裝了,攤牌了,老老實實地答話。
“那以后不要隨便說不高興了,知道嗎?”康思杰告誡道。
最近,教訓(xùn)地人多了,一時就忍不住了。
“舅舅,囡囡好久沒有見舅舅了!”小丫頭有點(diǎn)兒委屈。
還不是大人不關(guān)心小孩,鬧的。
“呵呵,舅舅在忙哩,忙著為國家做貢獻(xiàn)?!笨邓冀芙忉屃藘删?,輕聲笑道:“等囡囡長大了,也要為國家做貢獻(xiàn),好嗎?”
“到時候,奶奶會高興,爸爸會高興,媽媽會高興,舅舅呢...當(dāng)然也會高興!”駕輕就熟的康思杰,熟練地哄起了小娃娃。
“好。做貢獻(xiàn)?!毙⊙绢^笑得像是一朵花兒般。
小人兒在慢慢地開智了,人小鬼大,變得不好對付了。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丫頭那不成熟的小伎倆,哪能是“一肚子好水”的舅舅,會放在心上的?
“走,帶囡囡去看看,前日兒,爸爸來了,去換了什么東西回來?”康思杰抱著小丫頭來到柜臺前,打開了抽屜,然后,大小頭顱一塊兒往里看去,“有沒有囡囡喜歡吃的糖果呢?”
上個周末,鄭彪來了一回內(nèi)城,拿了家里的本,去了附近的商店,換了一些年貨回來。
“有瓜子...”
“瓜子...”
“有花生...”
“花生...”
“有餅干...”
“餅干...”
“這是...數(shù)字‘63’圖案的糖...”
“舅舅,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