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先生歸來了?!”
跪在桌案前處理公文的中年人放下筆墨,隨后起身就想往外走,“那只斥候探到的?已經(jīng)到哪里了?”
“主公稍安勿躁?!?p> 臺下一位白衣謀士隨著中年人一起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顧先生將至,主公最好先收拾一番……”
“誒對對對!”
中年人一拍額頭,隨后又起身往回走,“文若說的有道理,通知下去,今日額外沐休一天,讓處理公文的謀士們明日再來。”
“???”
白衣謀士一皺眉頭,“主公此舉不妥,我等剛占據(jù)青州……”
“吾知道吾知道?!?p> 中年人急忙擺手,打斷了某人準(zhǔn)備施法的決心,“這不是顧先生要來嘛,我也是一時匆忙,這樣,依你所言,暫且沐休半日……”
話音落地,中年人直接走進了后堂,只余白衣謀士在院中抬頭看天。
大日熾熱且耀眼,此時已然運行至天中。
快要午時……
主公打得一手好算盤。
白衣謀士長嘆一口氣,隨后一只手提起下擺,快步走下臺階,走出府邸,徑直走向城中郭府所在。
……
幾人一路行進,等到達(dá)北??たこ菚r,已是過了午時了。
幾人先拜別了隨行的小隊長,隨后翻身下馬,一同進城。
走過呼呼通風(fēng)的城門,一行人頓時大開眼界,就連少女也有些恍惚,,
“包子包子,剛出籠的包子!”
“焦燒餅嘞!買焦燒餅!”
“賣糖葫蘆咯!”
“……”
路邊攤販叫賣著各種吃食,少年的眼睛頓時被陣陣飄香的各種吃食吸引了。
隨后他拉了拉一旁男人的衣袖,卻發(fā)現(xiàn)男人毫無反應(yīng),只好作罷。
郭沐從未見過如此的場景,第一次見到,倒是有些愣神。
顧南倒是一派自然,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少女四處飄蕩,時不時湊上一處,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上一看。
剛出籠的包子并不如現(xiàn)在那樣潔白,而是有些發(fā)陰,少女剛想仔細(xì)看看里面的餡料,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自己穿不進去,只好作罷。
焦燒餅上并沒有現(xiàn)在吃的上面有芝麻和胡椒粉,而只是脆和焦,少女好奇的鉆進炙烤面餅的火爐,卻發(fā)現(xiàn)里面燒的并非煤炭,而是木柴。
糖葫蘆上的山楂很小,糖水也很薄,少女仔仔細(xì)細(xì)的觀察了一下制作的過程,發(fā)現(xiàn)與現(xiàn)在的糖葫蘆沒什么區(qū)別,便撇了撇嘴。
隨意亂飄一氣,少女登時覺得古代比現(xiàn)在要有意思的多。
當(dāng)然,如果除去一些手腳健全但渾身骯臟的乞丐去偷行人的東西的話,想來還是很好的。
順著主街走了不久,在顧南的帶領(lǐng)下,幾人拐進了一處巷子。
又直走了一段路,直到為首的顧南停下了腳步。
少年和男人也緊跟著停下。
“這里就是郭奉孝所在的地方了?!?p> 顧南回頭,“我也要回家了,至于我的住處,你可以問……”
話未說完,卻被少年拉住了手,“我要住阿姐家?!?p> “啊這……”
郭沐無奈扶額,最后只好點頭同意,“也好,就是不知顧南姑娘意下如何?”
顧南面色僵硬,低頭看了看少年拉著自己的小手,“在下身為女子……不太方便……”
事實上,她并不在意少年是不是住在自己家,而是她自從看到少年眼睛里劃過的一抹情緒后,本身不知從何而生的抗拒感使得她想離少年遠(yuǎn)些。
然而事與愿違。
少年一把抱住了顧南的胳膊,泛青色的眸中開始生出晶瑩。
這令飄在空中的少女大跌眼鏡。
然而少年的動作還沒有結(jié)束。
“唔……”
“阿姐不要……”
眼疾手快的顧南瞬間伸手捂住了少年的嘴,“好,可以,別哭了。”
郭沐面色平靜。
少女慢慢飄下了,伸手戳了戳少年的臉。
手指毫無意外的沒有傳來任何觸感。
她總感覺這里的少年是假的。
然而恰在此時。
“顧先生回來了。”
一身白衣的男人慢慢走來,顧南聞聲望去,隨后笑道,“文若,孟德竟肯放你出門,罕事?!?p> “若非顧先生歸來,或許在下仍在公文中沉浮。”
白衣謀士自嘲道,“在下不及先生良多啊……”
顧南急忙擺手,“那里那里,謬贊了?!?p> 兩人交談告一段落,卻見白衣謀士看了看與顧南同行的二人,道:“這二位是?”
郭沐此時剛剛拴好馬匹,聞言便上前一步,撩開額前的頭發(fā),道:“文若兄,我是郭沐啊?!?p> 白衣謀士一怔,道:“郭沐?我早該想到?!?p> 隨后兩人互相見禮,相互問了問近況。
“你去云游了?還是和自家小叔一起?”
荀彧看了一眼拉著顧南手臂的少年,又看了看顧南“你小叔不會姓顧吧?”
郭沐撓撓頭,“你是如何猜到的?家叔確實姓顧,只不過沒有字,單名一個晴?!?p> “好名。”
荀彧點頭,隨后又道,“你小叔不會與顧先生有……”
“僅僅只是長得像而已,莫要多想?!?p> 郭沐尷尬輕笑,隨后話題一轉(zhuǎn),“我伯兄在你們主公手下為我謀了個差事,據(jù)說是什么人的百夫長,是有這回事嗎?”
“嗯……百夫長……”
荀彧思慮片刻,“是夏元若手下的百夫長吧……我不太確定?!?p> 似乎是見兩人聊的有些起勁,顧南便想著先回府看看,再去曹孟德那里說上幾句話。
但剛想走,卻發(fā)現(xiàn)少年似乎還沒安排妥當(dāng)。
“奉冠,你們家小叔就暫且住在我這里了?!?p> 顧南道,“我先回去了。”
與荀彧交談?wù)龤g的郭沐聞言,卻是轉(zhuǎn)過頭,一臉認(rèn)真對她說道:“多謝了?!?p> 顧南愣了愣,“沒什么?!?p> 于是,幾人就此分開。
走在小巷中,女人沉默的沉思,少年假意的懵懂。
“晴,你……真的姓顧?”
正走著,顧南突然道,她的腳步不停,牽著一大一小兩匹馬,少年緊緊跟著她。
“嗯?!?p> 少年點頭。
突然,顧南又問道:“你祖籍在哪?”
“……咸陽?!?p> 少年輕聲道,“是古咸陽?!?p> “……”
顧南慢慢閉眼,隨后長出一口氣,“我們是家人,對么?”
“……嗯?!?p> 少年應(yīng)聲,點頭。
“嗯?!?p> 兩人就此無言。
少女緊緊跟隨,聽到少年應(yīng)下家人時候,卻并不吃醋。
大抵是她曾經(jīng)細(xì)細(xì)想過了,少年是長生者,顧南也是長生者,所以兩人在某種意義上大概也是算作同一類人的。
少女稍稍托腮,身體慢慢跟隨者兩人。
她看到了顧南有些紅腫的眼睛。
也看到了少年愈發(fā)低垂的腦袋。
兩人似乎都說了兩人相互認(rèn)可的謊言。
顧南慢慢走到一處沒有掛著門匾的府邸前,一個女孩此時正踮起腳尖,似乎是在掛燈籠。
“夜里也無人,姑娘在門前點燈做什么?”
女孩踮著腳,即使木棍很長,但距離門檐還是有一段距離。
似乎聽到了身后的聲音,掛燈的女孩以為是歸家的旅人,便習(xí)慣的并不回頭道:“我家?guī)煾翟谕馕礆w,我怕我?guī)煾低砩匣貋砹苏也坏郊议T,便想著點一盞燈,也好讓師傅回家的時候能看清楚路?!?p> “……”
顧南聞言,沉默良久,又道,“如果回來了,這盞燈還掛嗎?”
掛燈的女孩猛然回頭,隨后手中拿著的木棍一晃,燈盞中的火苗頓時忽閃忽閃的,“師傅,你回來了!”
少年上前接過女孩手中的木棍,輕松將燈盞掛在門檐上。
顧南伸手刮了一下女孩的鼻頭,隨后看著燈盞怔怔出神。
“先生?”
女孩看了看少年,少年輕笑,隨后伸手入袖,拿出了一個平安鎖,上面還系著紅繩。
“我叫顧晴?!?p> 伸手給女孩帶上,少年回頭看了看顧南。
顧南的眼神恍惚,自言自語道:“以前……我家也掛燈的?!?p> 女孩開心道:“師傅,我家也掛燈!是阿娘告訴我的,她說:如果每日掛燈的話,阿爺就會平安回來。”
少年遲疑片刻,隨后道:“我沒有家?!?p> “大哥哥沒有家?”
女孩撓了撓腦袋,隨后努力抱住少年,“既然被我?guī)煾祿炝嘶貋?,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p> 顧南慢慢回神,聞言輕笑,“嗯。”
少年頷首,泛青色的眸子中微微波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