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來此歇腳。”
清冷少年一如如今那般，似乎時間從未在其身留下過痕跡。
女人點點頭，讓了讓身前的火堆。
進來的晴空似乎并不在意火堆，反而有些怪異的遠離了些。
女人看了那個少年一眼，便繼續(xù)垂下頭在紙幣上寫著一些東西。
祁鎮(zhèn)好奇的湊上前去，卻是發(fā)現(xiàn)上面只是一些鬼畫符一般的字體。
是日記吧……
她如此推測。
廟外的大雨連綿不斷，這座看起來年久失修的破廟卻有著難以想象的堅固，在這般可稱得上是瓢潑的大雨中竟不曾漏下半滴雨滴。
火光漸暗，女人伸手添了些柴火。
少年依舊盤膝坐在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在這并不漫長的黑夜下，兩人并未交流任何一句話。
但在良久的沉默中，終是女人最先開口了。
“小孩，你是哪家孩子，是與親人走散了嗎？”
祁鎮(zhèn)感覺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想了半天卻未曾想起是誰的聲音。
角落里盤膝而坐的少年卻是如同木頭一樣，不做回答。
似乎是見少年不做回答，女人倒是頗有些安心的點點頭，收起紙筆，放進巨大的書箱里。
就在此時，廟內似乎吹進了一縷風，火堆跳動，濺出的火星險些掉落在書箱上。
得益于女人的反應迅速，那些濺落出的火星并未有任何一點到達書箱上，而祁鎮(zhèn)也借此機會見到了女人的容貌。
若世間有詞匯可以形容的話，大概也就是傾國傾城一詞了吧。
女人又將書箱往一旁推了推，遠離火堆。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清冷溫婉的聲音似是打擾了少年的心境，少年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袖，繼續(xù)盤膝坐著。
女人頗感無趣，便準備和衣而睡。
然而就在女人依靠在巨大的書箱上將要睡去的時候，角落里的少年回答了她的問題。
“晴?！?p> 女人聞聲，眼睛微瞇，不久就沉沉睡去。
就在祁鎮(zhèn)以為兩人的見面就要因為沉默而終的時候，少年不知怎的，慢慢站身來，緩步走到睡熟的女子面前。
“……”
少年盯著女人漂亮的臉龐看了許久，直到廟外的雨聲變大才轉身回到之前的角落里。
祁鎮(zhèn)不明所以，但也聽到了廟外逐漸變大的雨聲。
這場大雨，想來是要下一夜的吧……
她如此想著，下意識的往晴空那邊靠靠。
那位熟悉的少年盤膝坐著，泛著青色的眸子平靜的令人可怕。
就好像……他那雙眼睛只是用來看東西一樣。
祁鎮(zhèn)不由得暗自搖頭，又往廟中供奉的神像那里飄了飄，仔細觀察起神像的紋路。
她感覺時間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以至于有些擔心下午的課上不成了。
然而就在她胡思亂想一通后，卻未發(fā)現(xiàn)，身后破舊的廟門外，天漸漸亮了。
莫名的，祁鎮(zhèn)有些好奇現(xiàn)在自己的形體，想要仔細看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更像是開了上帝視角一般無論怎么低頭，怎么感知自己的形體，她都看不到。
她疑惑的伸出手，自己明明感知到手在那里，但硬是看不到半分手的形體。
擺弄好一陣后，見實在是看不到手，祁鎮(zhèn)只好作罷，慢悠悠四處亂飄。
神像是泥土做的，她還好奇的伸手去摸，結果毫不意外，她的手毫無隔閡的伸進了神像里。
祁鎮(zhèn)圍著神廟打轉，這處破廟僅僅只是看起來時代久遠，但通過她的觀察，這里支撐著廟的房梁與木柱里面都是嶄新的，更像是最新建造的神廟。
私下打量一番，祁鎮(zhèn)發(fā)現(xiàn)神像下的供臺倒是有幾分蹊蹺，明明看起來是木頭，但她剛剛無意間飄到供臺下時卻被下面黃橙橙的東西晃了眼。
是黃金。
大約五十多斤的黃金被人鑄成供臺，涂上漆料，放在這所供奉著晴空神像的神廟里。
祁鎮(zhèn)有些詫異，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廟外的雨漸漸稀落，女人收拾好行囊，背上巨大的書箱。
晴空無動于衷，看樣子似是要再等一會。
然而世事不隨人所愿，就在女人前腳剛走不過片刻，雨中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祁鎮(zhèn)想要出廟看看，結果卻發(fā)現(xiàn)自己出不了廟門。
一只穿著破爛草鞋的腳一腳踹碎木門，十幾個大漢提著刀劍，赤裸著上身走進這座破廟。
“那個小娘們跑的可真快?！?p> “瞧起來瘦不拉幾的，他奶奶的，比咱們這幾個爺們走的都快?！?p> 十幾個大漢走進破廟歇了一會，為首的四下打量著整座破廟，無意間看到了盤坐的晴空。
“呦~”
只見那人發(fā)出奇怪的聲音，招呼著自己身旁的大漢們過來。
“大哥，這還有個好胚子！”
看起來有些憨憨的大漢應聲回道。
但為首的卻賞了他一個大比斗。
被一個大比斗拍蒙的大漢自覺的往后退了退，而他的大哥扒拉開圍住晴空的大漢們，頗有地方風氣的禮貌用語雷倒了祁鎮(zhèn)。
“小姑娘，你愿不愿意跟俺們馬里頭村的王家公子……”
晴空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宛如死水一般的眸子便將圍住他的大漢逼退。
“讓開?！?p> 比起祁鎮(zhèn)所熟悉的那個少年的清冷聲音，現(xiàn)在這個晴空的聲音明顯過于冰冷。
僅僅兩個字節(jié)，就輕松將圍住他的眾人置于冰寒之地。
“阿秋！”
正這般想的祁鎮(zhèn)被突然傳出的噴嚏聲驚醒，少年已經(jīng)推開了破舊的廟門，離開了這處神廟。
而在門口站著的，卻是另外一個面若冠玉，手里打著油紙傘，腰間掛著酒葫蘆，渾身散發(fā)著文弱書生氣的男人。
“小祖宗，要不是在下跑的快，恐怕這就要回去挨板子了?！?p> “不行不行，您得補償我?！?p> 祁鎮(zhèn)看著廟門口的男人用如此無賴的語氣與少年說話，心下詫異。
然而少年聞言卻面無表情的示意男人俯下身來，白皙的小手一把抓住男人的耳朵，雖不出聲，但勝似出聲。
“祖宗祖宗，哎哎，疼，別扯了別扯了?！?p> “我錯了我錯了，這處廟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建的……哎哎……”
“行行，小祖宗，我下次不喝酒了……哎哎……別拽了……”
少年扯著男人的耳朵離去，而就在祁鎮(zhèn)以為這段記憶到此為止的時候，身著精良甲胄的士兵們卻突然出現(xiàn)，將廟里沉浸在晴空冰冷聲音中的大漢押出，隔著廟門處決。
血霧飛濺，圓乎乎的東西咚的一聲滾落在地，失去了控制的身體抽搐著癱倒。
士兵們無動于衷，還語氣隨意的聊起了天。
而在他們身后，一個看起來就有些邪異的男人走出，只是揮了揮手里的紫色的手帕，那些士兵便熟練快速的收拾起尸體，將其埋在樹林中。
廟外此時依舊下著連綿的小雨，雨水沖刷著臨時的刑場，廟中的祁鎮(zhèn)受到了三觀碎裂的打擊。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有人在她面前殺人。
……
少女渾身顫抖著驚醒，身側的少年依舊在其身側好好的坐著，比起夢中的少年，現(xiàn)在的少年顯然更有人味。
“怎么了?！?p> 少年清冷的聲音喚回了少女的神智，但第一次間接見到殺人的她又怎能平復心中莫名的波濤。
她感覺到自己心中有一種東西開始漸漸碎裂，而她對此既惡心又有著幾分莫名的喜悅。
于是她緊緊抱住了晴空的腰，心底里的兩種復雜的情感不斷的折磨著她還幼小的心靈。
少年似乎司空見慣，僅僅只是伸手撫平少女背上起了褶皺的衣服。
“阿空……”
少女沉悶的聲音傳來，少年仔細聆聽。
“你殺過人嗎?！?p> 晴空瞇了瞇眼睛，沉思良久，搖了搖頭。
“殺過很多?！?p> “那你以后還會殺人嗎?！?p> 少女又往少年的懷里拱了拱，凌亂的發(fā)絲隔著校服弄得少年有些癢癢。
“會的，還會殺很多很多?！?p> “那……”
懷里的少女抱緊了少年，沉悶的聲音再次想起。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殺人?！?p> 晴空詫異的低下頭，泛青色的眸子莫名的起了一絲漣漪。
祁鎮(zhèn)此時似乎平復了心里復雜的情緒，慢慢躺在他的懷里。
那雙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透明琥珀般的眸子此時已經(jīng)泛起了霧氣。
晴空陡然心軟了。
但他依舊沉思了好久。
“可以，但在此之前……”
兩人耳邊傳來下午自習課的預備鈴聲。
“你要先在我面前殺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