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抱過沒有?
春雨淅淅瀝瀝,一陣風攜著沁涼水霧拂在臉上,林玉珠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來都來了,是該好好打算怎么在物資匱乏的時代保證最基本的吃飽穿暖。
宋毅從小道轉(zhuǎn)到林家外面的曬壩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漫天雨簾,雨霧彌漫,少女修長的雙腿交疊,雙手插兜閑閑地靠在斑駁的土墻上歪著頭望天,腳邊放著兩筐豬草。
依舊是昨天那套洗得發(fā)白的灰外套灰褲子,一身衣裳大大小小的補丁很顯眼。
屋檐瓦楞雨滴垂落成簾,她像一只準備振翅高飛的鶴,姿態(tài)從容。
他的瞳孔震了震,加快腳步穿過曬壩停在林玉珠面前??戳丝此弊由系哪堑雷霞t色勒痕,又看了看她的臉色,英氣的眉毛擰得厲害。
“你....你不是已經(jīng)....”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昨天他親手探過鼻息,沒氣了的。
后來,他姐姐又把跳河的林玉蘭背了回來。
出了這樣的大事,他一晚上睡得不安穩(wěn),趕早過來看看情況。
尸體不能一直放在家里,得安排下葬。方淑慧又是個不能主事的,這事還得他來牽頭辦喪事。
以前也聽老人講過別的地方奇聞異事,人都躺進棺材還能坐起來,又活了十來年。
不管怎樣,能活過來就好,幸好昨晚動靜不大,除了他和姐姐知道,沒告訴別人。
“隊長?!绷钟裰橥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輕啟紅唇不疾不徐地說:“昨晚,是你把我抱下來,又抱到床上去的?”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一手爛牌她都不知道怎么打,干脆明牌加倍吧!
眼前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年輕男人二十出頭,斗笠下的臉和脖子因為常年勞作曬成健康的小麥色。
虎目劍眉,鼻梁直挺,薄唇緊抿,下頜線剛毅。
和記憶里一樣,不愛笑。
高大健碩的體魄在大塊補丁單衣上勾勒粗獷的線條,腰背板正挺拔,渾身透著英武陽剛。
宋毅怔住了。
眼前的少女和他印象里文靜害羞的林玉珠太不一樣了。
那樣氣定神閑倚著土墻,一雙桃花瓣一樣的漂亮眼睛要笑不笑地睨著他,微微上揚的眼尾好似帶了小鉤子,鉤得他心尖顫了一下。
繼而一股惱怒地火氣從心尖竄上頭頂,眉頭一皺,臉色冷了下來,厲聲呵斥:“你這種思想非常骯臟,這是要不得的!我作為生產(chǎn)隊長,對社員的生命安全是有責任的,當時那....”
“我說什么思想骯臟的話了么?嗯?”林玉珠彎起唇角打斷他的話茬。
聲音不大,略有些沙啞。尾音上揚的嗯輕柔得像根羽毛,刮紅了他的耳朵。
她的五官長得很精致,那汪山澗清泉似的清澈春水眸波光粼粼,春意漫漫晃花了他的眼。
眉梢微揚,眼里含了促狹的盈盈笑意,在蒼白的臉上大放光彩。
上吊之前折了紅紙抿在唇上,殘留的朱紅讓唇色嬌艷亮眼,唇角漫不經(jīng)心彎起來,神情又嬌又媚。
宋毅在村里向來沒人敢反駁,被她這么一反問,心頭像被貓爪輕輕地撓了一下。一口氣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張了幾次嘴也沒說出什么義正言辭的話來。
“你、你嚴肅點!”他窘迫地收回目光,避開對視她的眼睛,視線落在她下巴上。
“所以?!绷钟裰閺澫卵鼫惖剿矍?,語氣輕得像在他耳邊呢喃,“抱過沒有?”
她靠得極近,近到可以數(shù)清那兩排濃密卷翹的睫毛,一垂視線對上嬌艷紅唇,他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拍,熱意從耳根開始蔓延。
昨晚生產(chǎn)隊例行組織學習,他整理核對完公分簿子去村學堂發(fā)現(xiàn)林家姐妹沒到。
讓周知青繼續(xù)給社員教知識,打了手電筒回去準備批評這種不積極不愛學習的錯誤思想。
半路上遇到跑得趔趔趄趄的方淑慧,一見到他就抓著他的衣袖嘴里咿咿呀呀地往家里跑。
他聽不懂意思,不過聽得出來很急。
手電筒的光照在地上,也照見了她跑丟了一只鞋的腳沾滿泥巴。
林家的情形歷歷在目,到現(xiàn)在他都心有余悸。
他抓著蓑衣邊角使勁攥在手里后退半步,眼里的怒意毫不掩飾,瞪著她壓低了聲音,“我是抱過你,那種情況不抱下來能怎么辦!你娘有力氣嗎!”
他對男女關(guān)系的態(tài)度是嚴肅的、謹慎的、不允許任何人惡意歪解!
“還有,你做這樣的決定有沒有想過你娘!上吊能解決問題嗎!你要反省,要深刻意識到錯誤,要....”
“呃....”林玉蘭扒著門框湊在林玉珠耳邊小聲嘀咕,“這人誰啊,怎么把你罵得跟孫子一樣....”
“還有你!你也沒事了是吧!”宋毅訓人訓習慣了,看見不把他當一回事連招呼都不打的林玉蘭更是火氣蹭蹭往上冒,嚴肅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一個上吊,一個跳河,胡鬧!”他指著林玉蘭氣得火冒三丈,“林玉珠上吊是因為作風不端正,你為什么跳河!這幾天插秧,你們表現(xiàn)還可以,正想給你們提一提工分的事!現(xiàn)在一鬧,影響多不好知道嗎!”
“他在罵什么,聽不懂…”林玉蘭癟癟嘴,繼續(xù)在林玉珠耳邊嘀咕。
也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話,嘰里哇啦跟外語一樣,氣勢兇得很,感覺有被罵到。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宋毅頭頂都快冒煙了,凌厲的茶色眼瞳冒著熊熊怒火。
林玉珠纖長的手指按在林玉蘭肩上,拎著她的衣服往后推了推,高挑的身軀順勢擋在她前面,溫聲開口,“我妹子腦子進水了,現(xiàn)在頭腦不是很清醒,不太會認人。隊長消消氣?”
說話間,她把手繞在背后,反手在林玉蘭肚子上寫了一個滾字。
傻缺沒事過來添什么亂!
沒見她正忙著強行攀扯生產(chǎn)隊長么!
宋毅,既是生產(chǎn)隊長也是關(guān)系還不錯的鄰居,只要咬住不撒嘴,在必要時候總會因為愧疚偏幫一二的。
畢竟,她不是原主那種被人欺負只會哭的軟包子。
風情嬌媚的眉眼軟軟地往他臉上撩,沙啞的嗓音透著若有似無的曖昧意味,“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
溫軟撒嬌的語氣親昵極了,村里一百多號人,還沒人這樣不正經(jīng)的同宋毅這樣說過話。
他心頭一陣發(fā)熱猛跳,嚴肅的臉不自在地別了過去,抿了抿嘴,深吸一口回過頭來嚴厲地看著林玉珠,“你們兩個下了工各自寫一份檢討交上來!必須深刻反省錯誤!”
“那....”林玉珠言笑晏晏,“昨晚你抱我的事情經(jīng)過也要寫嗎?”
“咳!”宋毅差點被口水嗆到,感覺自己頭都大了兩圈,氣急敗壞地低吼:“不用寫那么詳細!著重反省作風問題和對生產(chǎn)隊的影響!”
“哦....”林玉珠食指輕敲下巴,又沖他揚唇一笑,“我有很多字不會寫,可以來請教隊長么?”
“不可以!我不是借了字典給你么!自己查!”宋毅嚴肅吼完,轉(zhuǎn)身踏進雨里大步離去。
急促的腳步有著落荒而逃的意味。
林玉珠伸了個懶腰,左右晃晃脖子,望著高大健碩氣急敗壞的年輕背影和通紅的脖子,勾了勾嘴角,“嘖,感覺有點欺負他是怎么回事。”
林玉蘭惋惜地搖著腦袋探出頭來,“嘶~沒看出來你連自己都敢騙呢?被罵得跟孫子一樣還覺得自己欺負了人家?就服你這種心態(tài)好的…”
“大人的事,你這種缺心眼懂個球。”林玉珠嫌棄地把她的臉推開,“你除了破壞氣氛還能干點什么有用的?”
餓貨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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