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慫人
看著手持接力棒,朝著自己奔跑而來的陳樹,方圖南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可他還是本能性抬起手,想要接下陳樹手中的接力棒。
但陳樹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視線反而落在方圖南身后的某處。
就在二人即將撞在一起時,一道透明波紋在方圖南身畔顯現(xiàn),把方圖南推開,平移到了一邊。
方圖南來不及訝異,只聽見身后有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
“不錯,一分零九秒!”
轉身,只見一個身材挺拔,頭發(fā)烏黑濃密的丹鳳眼帥氣男孩,一只手拿著計時器,另一只手拿著剛從陳樹那里接過的接力棒。
“景……景羽?”方圖南驚訝更甚。
沒錯,現(xiàn)在站在方圖南眼前的,竟是少年時的陳樹和景羽。
二人拿著各自的水壺,在跑道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話說,你下學期真的不練體育了嗎?明明練的這么好。”陳樹側目看向景羽。
“嗯,孫老師找我談過好幾次了,我也覺得體育特長生的路并不適合我,再加上我一直想學醫(yī),就放棄了吧?!本坝鹦Φ馈?p> “反正你成績那么好,怎么選擇,以后都會成功的?!标悩潼c頭。
“太過獎啦,對了,你知不知道,方南他最近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東西?”
“啊?你是說他從早到晚,在練習本上寫個不停的事嗎?”
“對,他是在寫小說嗎?”
“我不知道唉。”
“你們不是同桌嗎?他沒給你看過?”
“沒有,他沒給任何人看過,有次我想偷偷看,他發(fā)現(xiàn)后還生氣了,我就再也不敢看了?!?p> 二人圍繞方圖南的話題,聊的正開心,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危險的情況,正在向著他們靠近。
漂浮在空中的方圖南,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距離二人不遠的操場看臺上,坐著幾個打扮流里流氣,混混模樣的家伙,眼睛一直朝著這邊瞥過來。
從剛才開始,他們色瞇瞇的眼神,就一直牢牢的黏在陳樹運動短褲下,白皙修長的雙腿上。
坐在這群混混中間的,是個染著黃毛的厚嘴唇雀斑臉,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幾句后,起身朝著景羽和陳樹這邊走來。
明顯是來者不善。
而且此地此景,也方圖南也想了起來,這個黃毛雀斑臉是誰。
徹底毀掉景羽人生的那件事,也正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所以……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難道這不是夢?是我真的穿越回到了過去?”
方圖南驚疑之際,這群混混已經(jīng)把景羽和陳樹圍住。
“美女,要不要陪哥哥玩玩?!秉S毛雀斑臉嬉笑道,伸手摸向陳樹的臉蛋。
“你干什么?滾開!”陳樹驚慌閃躲。
方圖南也回過神來。
“如果我現(xiàn)在,真的穿越回到了過去?!?p> “那我是不是能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改變景羽的人生?”
念及于此,方圖南當即想著朝那群混混沖過去,可他漂浮在空中的身體,移動起來卻是無比的困難。
像是身處水中一樣,四肢再怎么用力,也只能在原地撲騰掙扎。
好在方圖南從小在河邊長大,是個游泳健將,嘗試了一下用泳姿劃水前進,竟是頗為奏效。
不過十幾秒鐘,方圖南就游到了那群混混身后。
舉起拳頭,就朝著一個打著耳釘?shù)幕旎旌竽X勺狠狠砸去。
可在拳頭即將砸上去的那一刻,又是和剛才一樣的透明波紋浮現(xiàn),阻止了這次攻擊,并把方圖南輕輕推開。
“這……怎么回事?”
接下來,無論方圖南再怎么拼命揮拳,都是一樣的情況。
氣的破口大罵,卻無濟于事。
而且,行動的越是劇烈,方圖南就越感覺喘不過氣來,像是溺水一般,被消耗掉了氧氣。
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群色胚混混,撕扯圍拽著陳樹。
而景羽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他怒吼一聲,抬腳踹倒一個打著耳釘?shù)幕旎臁?p> “你他媽的,找死是吧?”雀斑臉罵道,和其他混混們當即放開了陳樹,開始圍毆景羽。
混混們?nèi)硕鄤荼?,景羽很快被打倒在地,好在他腦袋足夠聰明,對陳樹大喊道:“別管我,快跑!去保衛(wèi)科!”
陳樹會意,朝著教學樓的方向狂奔而去。
兩個混混想去追,可他們上哪兒跑得過成天訓練的長腿女體育生。
眼看陳樹已經(jīng)跑遠,雀斑臉怒罵了一聲,和其他混混一起,把怒火全都發(fā)泄在了景羽的身上。
一通狠踢狂踹后,混混們慌張作鳥獸散,翻墻逃離了學校操場。
景羽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翻了個身,捂著肚子痛苦呻吟著。
方圖南看的心疼,拼命游過去想要幫助景羽,卻是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窒息感,一絲也喘不上氣了。
眼前的景象,也迅速分崩離析,變成了一團黑暗。
方圖南也終于得以再次呼吸,大口喘了幾下,發(fā)現(xiàn)他又回到了之前那個灰白色像素點構建的虛空中。
閃著光影畫面的黑色不規(guī)則多邊形碎片,依舊在眼前漂浮著,但方圖南一時找不到剛才觸碰的那塊。
慌亂之際,方圖南不經(jīng)意的觸碰到了另一塊碎片,眼前再次景象變幻。
這次的刺眼陽光,看起來像是中午,地點是教學樓的樓道。
幾張熟悉的稚嫩面孔,正圍在樓道欄桿邊,中間正是眼角淤青的景羽。
看起來,眼前的時間線,已經(jīng)是變動至景羽挨打后的第二天了。
方圖南依舊和之前一樣,漂浮在半空中,只能以泳姿費力移動,無法觸碰任何人和事物,所有人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說話。
“干他娘的!確定就是他,劉亞峰,自稱高三的扛把子,昨晚他把這事跟他的同學吹噓了,真是不打自招?!币粋€胖子怒罵道,正是少年時的符江。
“那保衛(wèi)科怎么還沒把這狗日的抓起來?”一個戴著方框眼鏡的高瘦男孩問道,他名叫任尊,也是個關系不錯的哥們。
“還有其他人呢?動手打景羽的可不止他一個,這群人全都得受到懲罰!”這次說話的是景羽的同桌,一個叫周萌的短發(fā)女生。
“很難抓到,孫老師告訴我,除了劉亞峰,昨天那群人都是校外的無業(yè)混混。”景羽嘆息道。
“那就讓劉亞峰一個人全部承擔,不僅要賠醫(yī)藥費!還要去拘留蹲幾天!”周萌氣憤道。
任尊有些擔憂的說:“但我聽說……劉亞峰他爸是個有錢有勢的搞工程老板,所以他才能在學校里一直這么橫行霸道不被開除?!?p> 這時,一個長相白凈清秀的單眼皮女生,朝這邊小跑過來。
“班長大人,怎么樣了?”大家伙急忙問道。
班長江雪用力點頭,喜悅道:“孫老師和鄭主任說了,一定會給景羽一個公道,而且剛才他們又找陳樹去辦公室談話了?!?p> 聽到這話,景羽的神情也輕松了不少,費力擠出笑容道:“太好了,之前孫老師單獨找我談話,讓我考慮這件事傳出去,會對陳樹的名聲影響不好,醫(yī)藥費劉亞峰他會賠我,然后就讓我大事化小,我同意了,本來是以為只能忍氣吞聲,這下舒心多了?!?p> 其他人也都是頗為情緒高漲。
“對啊,這件事本來就太惡劣了,欺男霸女!還是在學校里,簡直無法無天了!”
“劉亞峰就一個胡作非為的混混,景羽可是年級前十,以后要考名牌大學,學校自然看重?!?p> “那狗日的,如果不想去蹲牢房,就必須下跪磕頭道歉!”
一片歡騰中,符江陰沉著臉道:“景羽,如果孫老師跟你這么說,那公道就不會有了?!?p> 眾人不解的看向唱反調(diào)的符江。
“你們信不信,孫老師和鄭主任這次找陳樹單獨談話,說辭是對景羽一模一樣,讓她考慮景羽的前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把這件事和稀泥處理掉?!?p> 而符江話音剛落,就看見陳樹從走廊的另一邊,急匆匆的朝著這邊走來。
“你們問她吧?!狈凰︻^。
而陳樹的回答,赫然如符江所預言的那樣。
“孫老師說,劉亞峰家里有錢有勢,如果繼續(xù)追究咬著他不放,他會報復景羽的,讓我不要再把這件事鬧大,不然會毀了景羽的大好前途!”陳樹急切道。
聽到這話,大家伙在呆愣幾秒鐘后,皆是咬牙切齒,惡心到想要嘔吐。
“老胖,你怎么知道會是這樣?”任尊疑惑問道。
“大人們都是這個德性,嘴上冠冕堂皇,實際上只在乎利益?!狈Z氣嫌惡。
此時,靜靜旁觀著的方圖南,心中也閃過一絲驚訝。
考試成績一直墊底,被大家認為是腦子最笨的符江,對人情世故的把握,卻是遠超同齡人,一眼就能看穿骯臟虛偽的大人把戲。
可能,這也是他之后,能在社會上混好的原因之一。
思量片刻后,符江說道:“總之,現(xiàn)在指望孫老師他們,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我們只能靠自己來解決,咱們兄弟幾個,還有方南他不是有個老家朋友在一年級挺混的?湊一票人去找劉亞峰,不打他也要嚇嚇他,必須把這口氣討回來?!?p> 這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我不同意這樣干?!?p> 方圖南跟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留著當年頗為流行的非主流碎發(fā)的清瘦男孩,緩步走了過來。
清瘦男孩走路姿勢有些一瘸一拐,任尊疑惑道:“你腿怎么了?”
“剛睡醒,有點麻。”
符江皺眉問道:“你說你不同意這樣干,什么意思?”
“我剛聽說了,人家不是學??赴炎訂幔考依镞€有權有勢,和他死磕有好果子吃嗎?既然醫(yī)藥費他都說會賠了,那就這樣吧?!?p> 符江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之色:“你如果慫了,不參與就好,我是舍命也要給景羽出這口氣!”
清瘦男孩笑道:“我是那慫人嗎?不過是把事實說明罷了,景羽,你覺得呢?你要舍棄你的大好前途,跟一個人渣混混糾纏嗎?”
景羽垂下眼簾,輕輕點頭:“你說得對,是這樣沒錯?!?p>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景羽環(huán)顧左右,低聲道:“咱們先回教室吧。”
大家的神情都是憤憤不平,但已不好多說什么。
可等大家都回了教室,清瘦男孩還站在原地。
他表情漠然,竟是一瘸一拐的,朝著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方圖南心中一個咯噔,知道這家伙要去做什么,連忙做出蛙泳動作,朝著他追了過去。
“別,別去。”
“如果你一開始就選擇不插手這件事。”
“結局,會不會更好一些?”
方圖南已經(jīng)接近了清瘦男孩,想要伸手拽住他,但那透明的波紋再次泛起,把方圖南輕輕推開。
而清瘦男孩,已經(jīng)走到了高三的教學樓區(qū)域。
他蹲下身,從褲腿里拿出一截實木材質的板凳腿。
隨即,他的步伐不再一瘸一拐。
眼神也不再漠然,而是像狼一般的兇狠。
在這一刻,方圖南也放下了手,不再試圖去拽住清瘦男孩。
“我明白了,你去吧?!?p> “為朋友赴湯蹈火?!?p> “這是你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不是嗎?”
看著清瘦男孩拎著板凳腿,來到高三12班的后門口。
教室里,絕大多數(shù)學生都在午休,坐在講臺上的班主任老師,也在垂頭打著盹。
而劉亞峰,就坐在靠著后門的位置,正對著鏡子梳弄他的一頭黃毛,又打開一小盒護膚霜,細致的對他臉上的雀斑抹來抹去。
突然,劉亞峰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腦袋上像是挨了一悶棍。
實際上,他的感覺沒錯。
清瘦男孩手上的板凳腿,不要命般的朝著劉亞峰的頭上,接連狠狠砸去。
地面上當即見了血,鮮紅而刺眼。
劉亞峰殺豬般的哀嚎,雙手抱頭在地上縮成一團。
教室里的同學們都傻眼了,就連坐在講臺上被吵醒的老師,都愣了十幾秒,才大吼著沖過來,喊著其他的同學一起,把清瘦男孩手中的板凳腿奪下。
可此時的劉亞峰,已經(jīng)滿臉是血,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清瘦男孩掙脫幾個男同學的拉扯,蹲在他的身前,揪住了他的頭發(fā)。
“你們混混,打完人之后,是不是都愛說這句話?”
“記住我的名字,如果不服的話,隨時來找我?!?p> 怒喝一聲,把劉亞峰的腦袋,再次狠狠的朝著地上撞去,清瘦男孩的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
“那你可以記牢了?!?p> “我的名字叫做?!?p> “方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