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gè)字都似有萬鈞之力重重的敲在幽十三的心頭之上,現(xiàn)在他已喪膽,無力再戰(zhàn)。
“我給你十息的時(shí)間逃跑,你可以選擇破空而去,也可以選擇用陣法……回到總殿!”
幽十三雖知已是必死,但終究是一殿之主,還是拔劍向著顧慎言沖了過去。
這種情況下唯有先發(fā)制人,即便活不了也有一定的機(jī)會與顧慎言同歸于盡。
可緊接著幽十三便口吐鮮血,他低頭看到一把長劍滴著血從胸口冒出,越來越長。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驚駭與茫然,而后則是神色露出興奮與癲狂。
“這就是至高秘術(shù)!你逃不掉,下次我會本體前來,哈哈哈,得到這秘術(shù),我將舉世無敵!咳……哈哈哈……”
聽著幽十三桀驁猖狂的話語,顧慎言神色平靜。
“下次,你真的會死……”
而后一股力量攪碎了幽十三的元神,軀體也在夜空中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顧慎言看著消失的幽十三,一口鮮血再也壓制不住噴了出來,而后便從天上墜落。
風(fēng)又漸漸吹起,帶來鋪天蓋地的大雪,在這寒夜之中,劇烈的呼嘯著。
寒夜中發(fā)生的一切在這廣闊的北境天地之中,顯得微不足道,風(fēng)依舊,雪依舊……
顧思言已無力敲打,與葉長林一樣癱坐在地上,死死的望著父親墜落的地方,看著大雪漸漸將一切掩埋……
夜,格外的漫長。
顧思言就這樣死死的盯著父親掉落的方向,直至天邊的黑暗被一縷晨光打破,一片雪花落到了他的鼻尖之上,慢慢融化……
他猛然間驚醒過來,飛快的奔向父親掉落之地。
葉長林看著突然起身的顧慎言也明白了過來,一步一爬的來到了父親的倒地之處,從厚厚的積雪中刨出了父親的頭顱和身子。
懷中緊緊的抱著比雪還要冰冷的軀干,他呆滯的與父親死不瞑目的頭顱對視著……
顧思言也在積雪之下找到了父親,身上還有絲絲溫?zé)嵘⒊?,雖微弱的難以感受到但依舊能證明父親還活著。
原本已經(jīng)流干的淚水在次順著顧思言并不英俊且略顯青澀的臉龐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咳從顧慎言口中傳出,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滿是傷痕的兒子。
“父親,你終于醒了,都沒有了,大家都死了……”
顧思言放聲大哭起來,身子顫抖不已,哭腔中滿是恐懼無措。
當(dāng)看到父親醒來,一個(gè)十四歲少年的心性也顯現(xiàn)了出來。
面對這樣的慘狀,他需要一個(gè)傾訴的對象幫他頂住這股壓力。
若是他的父親醒不來,或許他會因此性格大變,就似旁邊呆坐著與父親頭顱對視面龐逐漸平靜的葉長林。
抑或就此活在一生的恐懼之中,即便是現(xiàn)在他的父親醒了過來。
可這場變故對這兩個(gè)未經(jīng)世事的少年的影響究竟會有多大,唯有未來南域大地上數(shù)不盡的尸骸能夠明白!
“思言,扶我起來?!?p> 顧慎言有氣無力的說道,現(xiàn)在他也只是強(qiáng)行吊著一口氣。
自己身體的狀況他知道,那恐怖的修羅禁法不是他能夠使用的,更何況他當(dāng)年的傷勢并未恢復(fù)。
用之即死,無力回旋。
顧思言小心的將父親扶正,看著父親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龐心下更痛。
“唉,一切都是命么……”
看著兒子顧慎言在心底嘆息道,有遺憾,但更多地是……慶幸。
在他看到顧思言滿身傷痕的那一刻他便明白,祭祀失敗了,人力終究難以逆天,命運(yùn)的齒輪是無法撬動的。
之后,他又望向了抱著尸體的葉長林,喉結(jié)滾動想要說什么卻最終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他抬頭望向了蒼天,似想要向那注視一切的存在討一個(gè)說法,為何要一次次的折磨這兩個(gè)原本無憂無慮的少年人!
許久,他目光堅(jiān)定,手心泛起耀眼的光芒,輕輕一推,打到了目光冰冷平靜的葉長林身上。
葉長林只覺身子一暖,似有東西在他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了一個(gè)周天之后隱沒不見,而后他便暈了過去。
顧慎言再次抬頭凝望著天空,眼神滿是挑釁。
若一切還將持續(xù)下去,那他便要將這場水?dāng)嚋啞?p> 命運(yùn)的齒輪無法撬動?
若掀起沙的池塘還能看清魚兒……
那注入了墨的呢?!
某處毫無生機(jī)的虛空之中,一道黑衣身影緩緩睜開了眼睛,周遭的虛空也瞬間扭曲,似承受不住這道身影的氣息。
黑衣青年眼神一凝,隨即恢復(fù),不帶感情的冷聲說道:
“隨你?!?p> …………
顧慎言溫柔的看著自己痛哭流涕的孩子,輕聲說道:
“思言,生死人之常態(tài),只不過爹和你娘離開的早了些,你已經(jīng)長大,來,你起身先將各位叔娘就地安葬了……”
顧思言聽到父親的話也漸漸止住淚水,起身去安葬慘死的村民。
而顧慎言則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妻子尸體旁,從大雪下將妻子抱起,深情的看著妻子。
他一步一晃的走向了那棵枯黃的大柳樹,在離柳樹一丈遠(yuǎn)的地方將妻子緩緩放下,而后開始刨坑。
日以升至頭頂,天空卻還是灰蒙蒙的,顧思言已將村民盡數(shù)掩埋。
隨后他看向了半身已被大雪掩埋的葉長林,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將葉長林背起。
葉長林身體格外高大強(qiáng)壯,一點(diǎn)也不像一個(gè)十五歲少年該有的身體素質(zhì)。
顧思言艱難的將葉長林背進(jìn)一個(gè)屋子將其放到床上蓋好被子,點(diǎn)燃了旁邊的火爐,靠著火爐暖了暖身子再次走了出去……
他來到葉長風(fēng)的尸體旁,將尸首放到眾墳冢最前方的一個(gè)坑中,一個(gè)墳冢漸漸立起,前方墓碑上寫道:
“先父葉長風(fēng)之墓,不孝子葉長林立。”
顧思言做完這一切后對著墓群磕頭拜了拜,起身便往父親所在,枯黃大柳樹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看到父親盤膝坐著,左手邊地上插著那把滴血的長劍,右手邊是一座新立起的墳冢,墓碑上刻著他與母親的名字。
看著父親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知道,父親可能也將離他而去。
可這短短一天的時(shí)間,他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死離別,太多的傷心,太多的絕望。
他逐漸麻木了,即便內(nèi)心再痛苦,眼眶也泛不出淚水。
他就這與父親靜靜的望著前面那棵枯黃的大柳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