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人間煙火
夜幕降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面積僅40平方的出租房，看著妻子忙前忙后的身影，王一鳴心中不由的一暖。拍戲時身體的疲倦和勞累，在這一刻，似乎消失不見了。
“回來了，洗漱一下，準(zhǔn)備吃飯。”
溫柔的笑容，重復(fù)了無數(shù)遍的回答，在今天，卻讓王一鳴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年近四十，已經(jīng)在各大劇組混跡了十幾年的老油條，最大的心愿就是依靠演龍?zhí)讙陦騼鹤拥哪谭坼X。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在一場與平時別無差別的海選中被季文看重，邀請他參演一個角色。在無數(shù)面試者中挑中他的理由，也顯得極為荒唐，僅僅是因為他能用頭停住足球。
真的，當(dāng)時王一鳴都快懷疑導(dǎo)演是不是腦子壞了，挑選演員，不看演技，不看關(guān)系，就看他會不會用頭停住球？
不過，這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已經(jīng)快半個月沒有接到戲了，現(xiàn)實由不得他選擇什么。
沒想到，剛一進組，沒有劇本，沒有臺詞，甚至都沒有見到攝像機。只有副導(dǎo)演拿著喇叭傳過來的一個口信。
他和一群同樣被挑選出來的群演被要求跑步，鍛煉身體，學(xué)習(xí)足球的規(guī)則，掌握踢球的技術(shù)。
那可是真練??！也不知道從哪請來的教練，還真的把他們當(dāng)做運動員了，瘋狂操練。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劇本到手，開始拍戲，結(jié)果，無論他們怎么演，怎么發(fā)揮，都達不到導(dǎo)演的要求。為此，整個劇組已經(jīng)停擺了近十天，只為把這段戲拍好。
其中那個叫阿星的，則是本次的主演，每次演完都會給他們講戲，掰開了揉碎了的解說每一個人物的性格特點。
聽說他還是本次劇本的創(chuàng)作者，嗯，水平真不賴。
王一鳴能明顯的感覺到，這次參演的角色，扮演起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有血有肉的感覺，而不是僅僅敷于表面的紙片人。
今天導(dǎo)演對于拍攝效果還是不滿意，為此把他叫到房間里開會，問他們當(dāng)初為什么選擇拍戲？
吃完飯，癱在沙發(fā)上，因為貧窮甚至都舍不得染上煙癮的王一鳴，呆呆的望著天花板，耳中電視機的喧囂聲已經(jīng)逐漸模糊，腦子里浮現(xiàn)出了那個令他們沉默的問題。
你們，當(dāng)初為什么選擇拍戲？
你們，拍戲是為了什么？
你們，喜歡拍戲嗎？
“一鳴，孩子的尿不濕用完了，明天回來的時候再買幾包吧。隔壁街道新開了家超市，開業(yè)促銷，一次多買點?！?p> “嗯?！?p> 沉默的點點頭，大腦放空，繼續(xù)思索著這個問題。
“一鳴，孩子大了，明年都快五歲了。我想，下半年就送他去讀幼兒園。這學(xué)費......”
“嗯，學(xué)費的事情不用擔(dān)心?！?p> “一鳴，我想，我想買一輛電動車。這樣，在上下班的時候，就能更快點的趕回來，不僅能來的及接送孩子，也能在早晚騰出點時間，給你做飯。省得你，來回在外面吃那些不健康的食物，瞧你現(xiàn)在的肚子......”
“......嗯?！?p> 沉默，長久的沉默，直到燈光熄滅。
黑暗中，苦苦思索的王一鳴猛然抬起頭。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當(dāng)初拍戲的初衷了。
“當(dāng)年，我是為了給艷兒買一條花裙子，聽人說劇組里缺個打雜的，一天50塊錢，我心動了。
再后來，為了娶艷兒，攢錢過好日子，毛遂自薦頂替了一個因為拉肚子尚不能來的龍?zhí)捉巧?p> 再后來.......”
“我拍戲，是為了給艷兒一個家，讓艷兒不用辛苦的每天的起早貪黑。我拍戲的目的，就是要養(yǎng)家??！”
明悟之后，王一鳴再無困惑，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兩斤。舒舒服服的翻了個身，轉(zhuǎn)頭睡著了。
謝東，騎著小摩托奔波到凌晨，總算是摘下頭盔，借著昏暗的路燈，踏上回家的小巷。
“嘎吱~”
推開門，里面一片漆黑。隨意的把頭盔丟到床上，露出頭頂略顯稀疏的頭頂。
扭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打在皮膚上，刺激的他肌肉不自覺的一縮。
“叮叮叮......”
手機鈴聲響起，隨意的用毛巾抹了幾下，看著上面的來電顯示，原本輕快的步伐頓時一沉。
“喂，媽......”
“嗯，我這里一切都好。吃的好睡的好，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和爸的身體都還好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過年的時候我就回去看你們......嗯嗯，我肯定好好干......”
掛斷電話，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雙手抱著腦袋，想起來了今天下午那個美女導(dǎo)演認真的表情。
你們，為什么拍戲？
“為了出人頭地，為了讓我爸我媽過上好日子，為了在鄉(xiāng)親們面前能昂首挺胸?！?p> 拳頭握緊，狠狠的砸在了木板床上，壓抑的低吼從這個破敗小屋中傳出。
華龍，一名小區(qū)保安，因為長的比較老實，個頭隨說不高，但一身肌肉倒也顯得厚實。
因為拍戲的緣故，自愿選擇長期夜班，每天晚上九點，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倒也省下了租房子的錢，華龍自然樂得如此。
此刻，坐在保安室，看著窗外人來車往的繁華，璀璨奪目的高樓大廈；再看看自己這不到五平方的狹小保安室，還是用彩鋼瓦搭建的簡易房，連個瓦片都沒有。
雖說燈火耀眼，可要是天天看，也就沒什么稀罕的。
無聊透頂?shù)娜A龍，忍不住想起了白天的那一道倩影，一顰一笑，身姿妖嬈。
那把桌子拍的邦邦響的青蔥玉手，那一副很鐵不成鋼的切齒姿態(tài)。還有那個問題，你，為什么選擇拍戲？
【是啊，我為什么呢？僅僅是在白天找點事做？為了劇組里那一葷三素，一天兩頓的盒飯？為了多打一份工，多掙一筆錢？為了......】
腦海中閃過童年對著小伙伴，大言不慚的宣誓，表示自己以后也要上電視，當(dāng)大明星！
“是哦，這好像是我的夢想?！?p> 常伍，一個前段時間剛下崗的馬戲團演員。因為現(xiàn)在的互聯(lián)網(wǎng)娛樂太發(fā)達，根本沒有什么人再去看馬戲團表演，長期的入不敷出，老板不得已選擇解散。
而沒了工作，常伍整個人都懵了。在朋友的介紹下，迷迷糊糊的參加了面試，并進入了季文的視線范圍。
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間，為了省電，甚至都不愿意開燈。
“呀~！呼~......”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冷汗一滴滴的從額頭上流下。
他做噩夢了......
借著月色，回想起了夢中的景象。他因為拍攝效果不滿足導(dǎo)演的要求，被無情pa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