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千年拾遺

紅簽

千年拾遺 黎曉白 3840 2022-07-23 21:01:56

  神像后的暗室內(nèi)。

  王妙睜開了眼,腦后傳來一陣痛感,想起自己從林煦家出來正要回去,突然腦后一痛,便沒了意識,看了看周圍,像是一座牢房,牢房口有一座往上走的階梯,地邊上還有一口黑洞,深不見底。環(huán)顧完,鼓起勇氣正想起身往外走,階梯那邊突然傳來一陣聲音,有人正在下來,王妙原本壓住的緊張和害怕一瞬間涌了上來。

  蜷縮在角落里,喘著粗氣,一雙淚眼死死的盯著樓梯口,眨都不敢眨一下,仿佛她只要盯著,那里面就不會走出東西來。

  事實(shí)證明,這沒用,一雙鞋子突然出來在她視線里,慢慢的又一階一階的走下來,王妙的眼里淚水終于止不住的流出來,嘴巴張開,像是想喊,卻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她看見一個上半身被黑霧遮住的人,手里抓著一把血跡未干的短刀,慢慢的向她走來,每一步都像尖刀插進(jìn)王妙的腦子里,催毀她的意志,和精神。

  一步一步一步,王妙止不住的流淚,黑影終于走到了她面前,幾息的時間,卻無比的漫長,用盡全身的力氣,終于發(fā)出了顫抖聲音,但也微弱難聞。

  “放...放過我..”

  黑霧里的人聽見了,蹲下來,王妙看不見它的眼睛,卻又感覺到了里面投來的目光,仿佛與她對視著,兩只手死死環(huán)抱住自己,顫抖著把頭仰了一些,不知道是在躲避那道視線,還是想讓眼淚蓄在眼睛里不流出來,盼望它能隔絕這段對視。黑影仿佛見到了好笑的事,發(fā)出了一聲“呵呵”的笑聲,聲音宛若來自地獄,干枯,沙啞。

  “別怕,只是借你的心肺一用,不疼的?!?p>  說罷緩緩的舉起倒持的短刀,卻又停了下來,因?yàn)橐姷将C物原本絕望的眼神,突然閃過一絲光亮般的望向了自己的身后,黑影疑惑的轉(zhuǎn)身,看見了那位一身補(bǔ)丁儒袍,手拿黑傘的窮書生。

  黑影倒退一步,弓下身體,做出如動物要進(jìn)攻一樣的姿勢,死死的盯著打量這個書生。王妙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般,哭出了聲,卻也著急的喊著:“林煦,這不是人,你快跑?。。?。”

  林煦聽后朝她露出了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說。

  “妙姐,都怪我,我要是早點(diǎn)管這事就好了,沒想到連累了你,交給我吧,你放心。”

  王妙絕望的對他哭喊搖頭

  “快走,你快走啊?!?p>  林煦沒有再看她,又看向那個黑影對著他說了一通讓王妙有點(diǎn)聽不懂的話,令王妙疑惑的瞪大眼睛盯著黑影。

  “楊子安,或者叫你一聲楊大人?還是妖人比較好”

  黑影聞言恢復(fù)了人的姿勢,黑霧也慢慢散去,正是那個十幾歲的孩子,楊子安,不一樣的是嘴里生出了獠牙,眼睛瞳孔也不復(fù)人類的模樣,嘴臉裂開了一個夸張的弧度說道。

  “沒想到這種破地方教書的先生還是個儒修,吃了你可比她們這些人有用多了?!?p>  林煦沒有多言,而是持傘往地上豎著立起。

  剎那間,地牢里浩然之氣涌動,儒家清氣滿乾坤,王妙身后一道黑色障氣襲來,卻被金色的氣墻擋住,等楊子安反應(yīng)過來時,只見一只大手抓來,自己被釘在了墻上,心口被傘頂著,沙啞的聲音絕望的喊到。

  “你不只是儒家修士,這般氣力,你還是個武夫!”

  林煦沒有理他,自顧自的說著。

  “老鼠污染的,難怪第一個害得就是自己兒子,骯臟的垃圾,你現(xiàn)在回頭,我還可以救你兒子?!?p>  楊子安突然停止了暗自的用勁反抗,眼珠滑動盯著林煦問:“那我呢?!?p>  “你必須死?!绷朱阋琅f是一副平淡的樣子

  “呵呵呵,這就是儒修么,連騙我一句都不會,說不定能騙的我配合你呢?!?p>  苦笑著說完又拼盡全力的掙脫林煦的雙手,歇斯底里的喊到。

  “憑什么?。。{什么我就要死,憑什么那些敗類,蛀蟲就一個個活的好好的。我乃前屆科舉的榜眼,只是不愿與他們?yōu)槲?,就被安排到一個小鎮(zhèn)上來做個典官,最低賤最渺小的典官?。?!”

  任由掌下的它喊著,林煦依然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右手的傘放了下來,楊子安見狀也松懈下來,突然,林煦血?dú)庖魂囉縿?,直接抓爆了楊子安的頭,輕呵一聲。

  “那就死吧。”

  王妙在后面驚恐的看著,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充滿了懷疑,懷疑著這個世界,懷疑著眼前滿手鮮血男人,懷疑自己,卻又不得不相信,這一切正在她眼前發(fā)生。

  她看見眼前這個男人正望向她,且在向她走來,她在角落里用腳劃著地面,用盡全力的想后退,想離遠(yuǎn)一點(diǎn),林煦見此,仿佛心里早就想到會這般,苦笑連連。

  “妙姐,趕緊出去吧,這里還不夠安全,從這樓梯上去就是河神廟,出去后趕緊回家,睡一覺,把今天的事忘了。”

  聽見這些話,聽見那聲妙姐,王妙終于止住了顫抖,但心中的害怕仍是未減幾分,緩緩的起身后貼住墻邊走。

  “我早就知道你與眾不同,那天撿你回來,滿身的傷痕,正常人早就死了,你居然第二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能起來,還能騙我說是遭了災(zāi)餓暈的。我也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但是你為什么就這樣殺了他,不管他里面是什么,他的身體,還只是個孩子,你也說了能救那個孩子,為什么聽完他的話一言不發(fā)就直接殺了!你怎么狠得下心來!”

  通紅的雙眼盯著林煦喊著。

  林煦沒有解釋,只是從懷里拿出兩支紅簽遞給她,催促道。

  “快走?!?p>  王妙兩只手接過后,仿佛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部爆發(fā)出來,眼淚又一次的噴涌。

  “為什么殺他,平常連雞都不愿意殺的你,為什么如此狠心的殺人??!你說?。∧悴桓嬖V我我不走!”

  旁邊的黑洞里突然冒出滾滾黑煙,林煦見狀顧不得許多,連忙拉著王妙把她推上樓梯,沉聲說道。

  “走吧?!?p>  話完便轉(zhuǎn)身盯著那口黑洞,不愿再去看她,亦或者是不敢。

  而王妙用袖子擦干眼淚后對著林煦的背影說道。

  “我在家等你一個解釋”

  說完便跑出了暗室。

  王妙走后,林煦松了一口氣,提著傘望著黑洞說道。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老朋友,沒生銹吧。”

  說完,拿著傘軸一扭,傘骨中劍氣噴涌,抽出一把一指寬的細(xì)劍,身上儒袍因氣血翻動而鼓起,發(fā)出一陣陣聲響,周身三尺浩然正氣縈繞。

  “且看這妖能不能讓我們過癮。”

  黑霧已經(jīng)充滿整個暗室,洞中突然閃出兩抹血紅,隱約能看見是一只巨鼠,血紅的眼睛盯著林煦,居然口出人言。

  “一身好氣血?!?p>  嘴巴里一支細(xì)紅舌頭吐出來掃了掃。

  林煦見狀,嘆了一口氣。

  “中境大妖,看來是只能玩玩了。”

  原先看著妖氣實(shí)化且久聚不散,林煦也以為會有一場大戰(zhàn),雖然不擔(dān)心會輸,卻也害怕動靜大了會傷及無辜,所以急忙叫王妙趕緊離開,現(xiàn)在看來只是此妖借這方河神道場,把派頭修足了,心里嘀咕著,多年未殺妖,眼力下降了。

  “人類小子,待會食你心肺的時候看你還能不能如此狂妄,以為順帶修點(diǎn)武道便無敵手了?不入君子境的儒修在我眼里都是覆手可殺,今日,給你上一課,用你的命交學(xué)費(fèi)?!?p>  鼠妖聞言眼中血光更甚,打算以雷霆手段打殺這個人類,被他的言語說的好氣又好笑,以為殺了一個妖傀就可以不把真妖放在眼里了。

  林煦不再多言,提劍身前,浩然正氣凝實(shí)附于劍上,身形直閃,劍隨之直刺,鼠妖如臨大敵,閃身躲過,心覺不妙,這普通的一刺,沒有任何招數(shù)可言,但是殺氣之重,從未見過,如果不是躲避危險的天賦警覺,就這一刺,便要丟了性命了,鼠妖再不敢托大,妖氣也凝于爪上,在屋內(nèi)借墻極速閃動,尋找這儒生的弱點(diǎn)。

  林煦見狀,手里長劍舞出幾朵劍花,封了鼠妖每次閃動后的落腳點(diǎn),鼠妖天賦確實(shí)不賴,生生讓他躲過了,還能在每次空隙里凝妖氣向林煦攻擊,但也疲憊不堪,與站立在那氣定神閑的林煦有著極大的反差,雙方劍爪劍鋒數(shù)十次后,鼠妖突然緊繃在暗室頂上,也不再攻擊,帶著商量的口吻說道:“你我也無大仇,不如就此收手,各奔東西?!?p>  林煦聞言啞然失笑,委實(shí)是跟他印象里的妖族太不相同。

  鼠妖見那書生有些愣神,以為他在考慮自己說的,連忙繼續(xù)說道。

  “你看那對父子也不是我害得,原先是那孩子為了治他父親的病自己去殺得人,取心肺來做藥,兩父子便是在此處殺人熬藥,我只是見他們殺個人太辛苦,就幫了點(diǎn)忙,也是他父親自己求我的”

  “他父親自己求你?我若沒猜錯,求得只是幫幫他孩子,不要管他,是吧?”

  林煦語氣陰沉的問到

  鼠妖一愣,這人居然還真猜對了。

  “沒錯,但是他孩子求得就是要他父親和他永遠(yuǎn)在一起,我便幫他們一體雙魄,當(dāng)然,他父親的魂魄是我用妖氣裹著的,心性有些變化,但是最起碼我還是完成了他的祈求嘛,你看,我也不算。。?!?p>  話未完,鼠妖突然瞪大眼睛,眼中血紅盡失,額頭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插入一把細(xì)劍,渾身筋脈被氣血沖爛,身死,道消。

  尸首中飛出一道藍(lán)點(diǎn),被細(xì)劍吸引,后融入進(jìn)去。

  出了暗室,林煦環(huán)顧四周,再看了一眼暗室入口,心想如今這受人間香火之地都出現(xiàn)妖族了,究竟是北境出了問題,還是云州境內(nèi)天地出了亂子,這鼠妖境界很不對勁,中境大妖實(shí)力不該如此弱,先生說的又來了,就是這個原因么,該走了。

  王妙連滾帶爬的回了林煦家里,取了一盆水,給自己路上的摔得傷口洗凈上藥,手里緊攥著兩支紅簽,看著它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又跑到院口望著河神廟的方向,盼著那人平安無事。

  林煦回到院門口,遲遲沒有進(jìn)去,突然院門打開,兩人對視,一個在門內(nèi)燈光下,流著眼淚哭泣。

  “回來啦?!?p>  一個在門外黑夜里,微笑著點(diǎn)頭

  “嗯,回來了?!?p>  兩人在屋里相對而坐,沉默著,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林煦嘆了一口氣,還是開口說道。

  “妙姐,我要走了。”

  所以說女人是水做的,好不容易息下眼淚的王妙雙眼又朦朧了起來,小聲說著。

  “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一直待在這里,你的世界不屬于這。”

  “妙姐...”

  “你閉嘴聽我說”王妙突然拍桌子說道

  林煦尷尬的笑了笑。

  “好嘞,您說?!?p>  可王妙又沉默了,林煦也只是望著她,等她把話說出來。

  “你還會回來嗎。”

  許久后,也只是問出了一個這樣的問題,卻也是她心里最想知道的。

  林煦也沉默了一會后給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

  當(dāng)他還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王妙突然著急的說了一句。

  “一路平安?!?p>  說完便跑進(jìn)房里,把門關(guān)上。

  等她平靜下心情后,打開門,屋內(nèi)已空無一人。

  往后數(shù)十年,女子都會在這棟房子里閑坐,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著院門。

  所幸思念無聲,從未驚擾旁人。

  院子逐漸老舊,人也白發(fā)漸生,時間長河里,唯一未變的只有桌子上,躺著的兩支老舊的紅簽。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