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什么你還是處……”
“處女是嗎?拜托有點常識,不一定第一次落紅都是處女?!北M力扯出一絲絲微笑。我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可是我想讓它離去。
像是手中握住線的氣球,一點一點地放開,沒有人知道我到底多想抓住,也沒有人知道我有多么開心。我喜歡放掉它時,看它飛走的感覺。那感覺開心又遺憾。正如現(xiàn)在的溫錦譚。
我深深的知道,我很介意他與秦可兒的事,還很介意他們之間有過一個孩子,雖然已經(jīng)在那場車禍中流掉了。
我介意我自己命不久矣,介意他沒有第一眼便認(rèn)出來,介意我倔強(qiáng)地繼續(xù)那個游戲,介意我自欺欺人以為他還愛我時,他告訴我,他愛上了秦可兒。我還介意好多好多??墒羌词菇橐庥帜茉趺礃?,我只能離得遠(yuǎn)遠(yuǎn)兒的。
然后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一點一點的嘗試著與這個世界告別。告別那些我愛過也恨過的人。
我終于看向他,即使眼前一切都模糊得要命,可我還是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像是被血浸染了一般,我甚至有一種他即將要打我的感覺。
好久好久之后,我們倆陷入僵局,終于我聽到紙被撕裂的聲音。抬眼淡淡的看著他,瞳孔沒有任何焦距。
“溫錦譚我真搞不懂你,你不是愛秦可兒嗎?那現(xiàn)在我給你機(jī)會讓你和我離婚,你怎么變得死皮賴臉了?還是說……”我湊近他的臉曖昧至極地用呼吸打在他的臉上,輕淺笑道:“還是說……你愛上我了?”
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看著他沒有動作,也不僵硬的身子我便知道,他不愛我。對我,他真的只是責(zé)任,而我只因晚了一步,所以成就了一生的悲哀。我的快樂是他,開心是他,難過是他,幸福是他。失去了他,我一無所有。
我認(rèn)命了,早在他說愛上了秦可兒后,我就認(rèn)命了。
從車禍那天醒來我便知曉了我興許會有應(yīng)激性后遺癥,或者是更嚴(yán)重的后遺癥產(chǎn)生。后來果不其然,我的頭時常疼痛,連帶著視力也開始模糊。
我去過醫(yī)院,結(jié)果診斷出來是惡性腫瘤,因為車禍,所以大腦中有血塊,這塊血塊沒有在前期好好化療,所以形成了惡性腫瘤,腫瘤壓迫了視神經(jīng),我的視力會越來越弱直到完全失明。
那時我問醫(yī)生:“如果現(xiàn)在治療有多大概率治好?”
他說:“如果現(xiàn)在治有50%的幾率治好?!?p> “那如果治療好后,會復(fù)發(fā)嗎?”
“這個不一定…”醫(yī)生頓了頓,他道:“其實,實話跟你說了吧,如果治好了養(yǎng)得好的話,興許還能活十年?!?p> “如果養(yǎng)不好呢?”
“那也說不定,或許一個月后,或許一年后。”
我接受了化療,我甚至認(rèn)為我會動手術(shù),不管一個月也好一天也好只要有成功的概率,那我就不會放棄。畢竟我還要復(fù)仇。
可是我太高估我自己,也太低估溫錦譚對我的影響了。當(dāng)他對我說愛上了秦可兒時,我的世界似乎沒有了任何顏色。天都暗了大半。然而我還不知道暗了之后的一切事物都再無歸期。
回到醫(yī)院之后,我主動放棄了治療,似乎一切都沒有了意義。這樣以復(fù)仇為目的的我,當(dāng)仇恨全部沒有了,那我該何去何從?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仇恨將在不久后全部停止。如果手術(shù)成功,我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義?我一直在思考,我到底是為誰而活。可是終究沒有答案,也無人會告訴我答案。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走出的醫(yī)院,我拒絕了一切治療。甚至掐斷了與醫(yī)生的一切聯(lián)系。
我是一個懦弱的人,可是因為他我做了人生中最蠢也最勇敢的一個決定。
看著他一直沒有反應(yīng)的身子,我終究還是放棄了。是了,從開始我便沒有抱任何希望。現(xiàn)在?更別提現(xiàn)在了。我已是將死之人,又有什么是會在我心底發(fā)芽生根的呢?
就連這可憐的愛,也即將化為塵土融入世間,像是從未來過一般了無痕跡。
我走了,沒有得到離婚證,也沒得到任何的挽留。我知道的,這是我知道的結(jié)局。他不會挽留我,因為他還有秦可兒。而我一無所有。
他們以后啊,會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而我會在天上看著他們。對了,那時候我應(yīng)該就可以正常視物了吧。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只能睜著眼感受著昏黃的視線,然后越來越暗越來越暗,暗到再也看不見一絲光亮。
從民政局回來那天,我走了。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走到了一個誰都不認(rèn)識我的地方。我出國了,去了瑞士。在哪沒有誰會因為我有著種種不堪的經(jīng)歷而對我指指點點,也沒有誰會因為我曾是名流巨星就對我阿諛奉承。他們待我很好。
直到,我立下遺囑,我將一份整理好了的離婚協(xié)議書寄存在我的專屬律師那兒。我告訴他,如果我死后,就將這份遺囑寄給溫錦譚,也算是全了當(dāng)初愛他那份心吧。
他答應(yīng)了,而我回歸了類似正常的生活,除了不能正常視物,身體偶爾疼痛以外,我覺得我是正常的。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健康幾分。
可是,醫(yī)生卻不這樣認(rèn)為。他覺得我這只是回光返照的前兆,我笑他咒我。他卻嚴(yán)肅極了,為此還特地的搬到我家照顧我。我心想現(xiàn)在的醫(yī)生都這么好了嗎?還是說看上我了?即使我許久沒照鏡子,也該知道我現(xiàn)在并不好看。
久病的人如何會像從前那般美艷,我想現(xiàn)在的我如一具枯骨,即將干竭。
但,我不想追究了,我想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活得好好的?;畹猛ㄍ炜欤辽俨粸闇劐\譚活了……
十月份,我光腳踩在軟涼的雪上。雖說冷是冷了些,可是我卻覺得心底暢快。但我只敢悄悄這么做,因為害怕費醫(yī)生看到了就禁我的足。你還別說,我開始真覺得他沒那么大的權(quán)利,開始時覺得他多管閑事極了。但后來我任性胡鬧,真的在家暈了,不省人事。醒來后他竟然抱著我哭了。我心中想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莫名其妙的人,他哭著對我說:“你難道不能對自己好點嗎?一點點就行了,是不是沒有人在乎你,你就不在乎你自己了?”
那刻我才知道原來是裴謙,我愣了幾分,可是卻覺得我都是將死之人了,記仇什么的委實傷身。于是我沒戳穿他,我們照舊生活在一起。
他依舊是我的費醫(yī)生,而我依舊是他的病患瑞文,我曾想過如果裴謙能晚一點說那番話,或是我能晚一步到他家,是不是現(xiàn)在的局面就不會是這樣了?我會和裴謙結(jié)婚,然后有一個幸福的幾口之家,但終究是如果。
老天善待我這幾月,我已是感恩戴德,又怎么敢奢求些其他的?我想來世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人,然后和一個愛我如命的人在一起。僅僅如此便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回光返照,我某一天醒來時竟然隱隱感覺到光亮。
只是光線昏黃如夜,我不敢奢求太多,一點點就好,正如裴謙所說的一點點就好。
那天,我似乎真的神智不清了。我看見陪我許久的裴謙變成了溫錦譚,果然還是太想他了。所以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是嗎?
他看見我,一如既往地想要扶我到餐桌前用早餐。而我開心的擺擺手,我的眼睛好了不用扶了。
那天的我似乎精神異常的好,我自然而然的牽起裴謙的手。對他說:“裴謙,這一天我們都忘記從前像小時候一樣好不好?”
我清楚的看見那張像是溫錦譚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種無法言喻的復(fù)雜表情。我清楚的知曉那不是溫錦譚,我一直在欺騙自己。一直都在……
我們那天去了我好久都沒有去過的游樂場,我坐了云霄飛車,坐了旋轉(zhuǎn)木馬。唯獨坐摩天輪的時候,我沒有讓他陪同。在摩天輪里我呆呆地看著越來越遠(yuǎn)的我們。
我打開了手機(jī),錄了好多好多想對他說的話。我最愛的人吶,若是你如此愛我,是否就沒有那么多的波折了?
我是個小三,不折不扣地以從前為理由總想要奪取些屬于自己的東西。然而當(dāng)我嘗試了之后才曉得,原來最清楚明白的心最容易破碎。而我明明可以裝糊涂,卻偏偏為了他清醒至極。
到達(dá)最高點時,我看見夕陽的余暉逐漸褪去剩下一縷縷的晚霞,紅艷美麗。
我趴在摩天輪封閉的窗口上逐漸感到窒息,漸漸地我的腿不受控制,再也支撐不了身體的重力。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我聽到一個像是溫錦譚的聲音破如我的耳膜。我聽見他朝著摩天輪大喊:“停下來!快停下來!我叫你TM快停下來!”
我似乎被抱了下來,看見裴謙的淚水止不住地往我臉上滴。我擦了擦他的臉,卻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錦譚?!?p> 我說:“對不起,這輩子沒法嫁給你了。是我太倔強(qiáng),如果我能看清些,興許我能更幸福。對不起,裴謙。對不起,我不該這么固執(zhí)的恨你。對不起,我不該利用你。對不起,對不起……”
無數(shù)個對不起連帶著眼淚一起流出,他一直搖著頭,用拇指擦著我的眼淚。我想他真傻,這樣怎么可能將眼淚擦干呢?只會糊得一臉亂七八糟。我卻再也笑不起來。
“溫錦譚,我連最后一眼都要靠想象才能看見你嗎?”聲音微弱得連我自己都無法聽到,只憑著意識在告知我自己罷了。
我想要抓住眼前的人,我想要看清他到底是裴謙還是溫錦譚。可是終究無妄,視線終于陷入全黑,我在慢慢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我感受著他的溫度,也許搞不搞清楚已經(jīng)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此刻,其實人生中最后一刻是誰陪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有人陪著自己,而不是孤身一人面臨黑暗。
手中的力氣像是沙礫不斷流逝,任憑我怎樣抓也抓不住。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黑暗之中我似乎看到遠(yuǎn)方有一束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昳麗卻又灰暗。
塵埃落定,我該走了。這漫長的戲幕中,我演了可笑的小丑,又演了該死的公主。如今戲已落幕,不該沉醉其中……
清染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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