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的舉人或痛苦流涕或欣喜若狂,那些沒中的舉人,自然早日撤離,有的在京城待著也沒什么意思,不如回鄉(xiāng)下當個土財主。
中試的舉人滿大街的撒錢,京城的老百姓可是樂壞了,這可有喜氣沾了。
陸鐘一行人是沒有去,都在會館里面等著,終于看到回來的小廝,報道:“中了!中了!各位老爺都中了!”
陸釴是《易經(jīng)》的魁首,排了第二名,陸鐘卻排到了第一百名,這是因為他們兩個是兄弟,這個兄長高了,就得把弟弟拉低一點,搞個平衡,考官們總是有奇怪的平衡原則。
王相是七十多名,孔乙己和豐坊都是兩百多名,而錢德洪就更驚險了,剛好第三百四十名,擦邊錄取了。
錢德洪這個就是純純的學術之爭了,他的文章也不錯,但是因為朝中的理學大臣多不喜歡心學之徒,而錢德洪一進京就開始大講心學,收效還頗好,這個就需要敲打了。
要告訴天下的讀書人,心學不是正道之說,有害科舉。
之所以沒有徹底的拋棄,還是因為錢德洪的文章確實不錯,再怎么踩,實在是下不去了。
不過會試的排名還沒有影響那么大,殿試的排名跟會試差別挺大的,很容易會試排名兩百多的一下子咸魚翻身,到了前三甲了。
陸鐘的名頭是很響了,兄弟同榜,自古以來就是美談,中國人向來喜歡湊對,陸鐘今年才十九歲,而陸釴也才二十五歲,都是前途無量的年紀。陸鐘和陸釴也就多了個雅號“四明二陸”。
大家都在準備殿試,但是陸鐘就沒有準備,倒不是因為他很自信,而是因為現(xiàn)在皇帝就不在京城,根本舉行不了殿試,這一科的中式舉人的殿試,得拖到正德十六年了。
自己是在京城待著?還是出去游山玩水?這原本是一個問題,但是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問題了,自己得罪了兵部尚書的兒子,自己在京城混著,有什么意思,胳膊擰不過大腿,陸鐘還是得撤。
不過怎么撤還是有講究的,陸鐘打算去禮部問一下政策,看看能不能保留殿試資格啥的。
可陸鐘剛一跨出浙江會館的門,就看到了一個老熟人,那就是霽月。霽月從陸鐘受傷之后,就老是來,是來送藥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陸鐘再怎么不待見人家,這個時候也被磨熟了。
陸鐘道:“霽月姑娘,你怎么來了?”
“我們彩云姑娘聽說陸公子高中,特來派我賀喜?!?
陸鐘不作答,只是笑了笑,卻聽到霽月道:“陸公子,我以后不會來找你了,你放心吧?!?
“怎么?”陸鐘問道。
“彩云姑娘說,她已經(jīng)配不上你了,她不會再打擾你了?!闭f著,霽月竟然哭了起來,她想起彩云姑娘這些日子來的神情,原本還是期望,可是一聽說陸鐘上了榜,是一臉的哀怨和自卑。
陸鐘嘆了一口氣,對著霽月道:“說什么配不配的,都是兩只眼睛一個腦袋”
他從腰間把自己的香囊取下,遞給了霽月道:“這個就請你交給彩云,她的心意我明白,不過南華真人有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單愿她能找到自己的江湖?!?
霽月的眼淚慢慢止住,默默看著陸鐘遠去的背影。她之前也不明白彩云為什么那么喜歡他,現(xiàn)在她明白了。
人非草木,數(shù)能無情。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陸鐘也不是沒有動心過,這個時代三妻四妾的怕個什么。不過想起舒華的那招一刀兩斷,他的心思也就被砍沒了。
他也覺得彩云的這種情感有些畸形了,這樣的感情,遲早要壞。終歸不能得償所愿,不如早點給她斷了。
二月二十七日,是春社日,要祭祀農(nóng)神,要擺上牛羊豬的頭,只是今年少了一個豬頭,禮部的官員正忙碌著祭祀,只有一個吏員在應付著來問的舉人。
這些中試舉人來問什么呢?就是來問這個殿試舉辦的時間,他們可是知道皇帝并不在北京,想倆禮部問問。
這個吏員又怎么知道這些,他只是一個吏員。只好打哈哈,可是這些中試的舉人如何肯擾,一面在禮部的大門口站著,一面叫來其他的中試舉人一起來要個說法,增加政治影響力。
這個時候王瓊在兵部整理戰(zhàn)報呢,到時會要論功行賞不是??蠢哿耍鋈チ锪飶?,哪有長官累著的道理。卻是看見了一群中試舉人圍向了禮部,按照制度,這些人當然可也來禮部,但是怎么多人圍著,實在是有礙觀瞻,更怕其中有人聚眾搗亂。
了解了情況,王瓊當然知道禮部是沒有資格負責殿試的,這個權力在內(nèi)閣。王瓊向來和楊廷和不怎么對付,準備給他送個大禮。
不一會兒,他給一位兵部的給事中面授機宜,讓他去擺平這個事情。
給事中制度,是明太祖的原創(chuàng),可以風聞言事,權力大得很,是七品官,但是六部的尚書對他們都是很敬重的。
這樣的人說話,當然是有分量的。那位兵部給事中來到了那些舉人面前,道:“你們也不要圍了?!?
“我們要一個交代,殿試到底什么時候開!六部的人都死絕了嗎?怎么還不來回答我們!”
這位兵部給事中面對著這洶涌的人群,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們六部沒有這個權力,舉辦殿試的事情,還得要問內(nèi)閣。”
內(nèi)閣,這個那些中試的舉人可就進不去了,這下犯了難,一時不知道怎么辦,陸鐘也混雜在人群里。
這個時候只聽得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內(nèi)閣有權,那也就是楊閣老有權,走,我們?nèi)铋w老家,我們?nèi)ヒ獋€手法,”
一伙人烏央烏央的往李閣老胡同中去,要包圍楊廷和家。
現(xiàn)在是上班的時候,楊廷和在內(nèi)閣上班,處理政務是很忙的,哪里能夠想到自己的家竟然是被人給圍了起來。
不少錦衣衛(wèi)都發(fā)現(xiàn)了這個情況,想要上報,得到的消息卻是:不干涉,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