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日暮橋逢時

　　夜幕低垂，如夢樓后院的回廊里，曲小央斜倚在木椅上，目光悠悠地掃過周遭的一切。她知道，這是自己在這個世界里的最后一日，子時一過，系統(tǒng)便會將她帶回現(xiàn)代。

　　“在想什么？”溫潤的男聲從身后傳來，顧旭手里提著一壺酒，還有一對酒盞，緩步走來。

　　曲小央轉(zhuǎn)過頭，對著他微微一笑：“你來啦?！?p>　　顧旭將酒壺擱在廊邊的石桌上，輕輕斟滿一杯，遞到她面前：“今日，陪我飲一杯如何？”

　　曲小央接過酒杯，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他的手，那溫度讓她心頭一顫。她抿了一口茶，是顧旭特意為她調(diào)制的桃花諾，甜而不膩，帶著淡淡的桃花香。

　　曲小央微微垂眸，聲音低得像是在呢喃：“我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天，也是這樣的夜，你穿一身青衫，站在城南的那座橋上。背影看起來好累，就那么愣愣地扶著橋欄，身子微微向前傾，仿佛隨時都會倒下去?！?p>　　顧旭靜靜聽著，片刻后，他順勢坐在木椅上，與曲小央挨得很近。他低低地開口，聲音像是被夜色浸染，帶著幾分沉郁：“那夜，我只覺得心中煩悶，仿佛有一團火在身旁燃燒，如影隨形。我想，上橋吧，橋上或許有風，可我上了橋，才發(fā)現(xiàn)橋上一絲風也沒有。于是我又想，或許只有水里才是我的歸處，因為這世間，似乎已容不下我了。”

　　他頓了頓，語氣卻漸漸平靜下來：“可就在我要縱身躍下的時候，你出現(xiàn)了。你拽住我的衣袖，救下了我，把我從那團火里拽了出來。”顧旭安靜地說著，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那晚，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鼻⊙腱o靜地看著顧旭，聲音里帶著一絲悵然。

　　“原來，只因你來，這方天地也成了你的世界，是……”顧旭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被夜色一點點吞噬，最終化作無聲。

　　“是什么？”曲小央凝視著他，眼神里滿是深情，輕輕追問。

　　“是你的世界，容下了我。”顧旭微微一頓，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卻又透出一絲溫暖。

　　曲小央聽聞，心中微微一動，舉杯笑道：“來，喝酒?！?p>　　于是兩人便這般對坐，一杯又一杯，月光如水灑在院中，為他們的身影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

　　顧旭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又透著滿滿的寵溺：“那時候我可沒想到，這個連飯錢都付不起的小姑娘，日后竟成了大晟國最了不起的女商人?！?p>　　曲小央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誰又能想到呢？她一個從現(xiàn)代來的理科學霸，憑借著那些在現(xiàn)代習以為常的理科知識，在這個世界里摸爬滾打，一步步站穩(wěn)了腳跟。她不僅自己經(jīng)商，還為女性們爭取到了諸多權益，開創(chuàng)了女性讀書、經(jīng)商的新風尚，讓世人的觀念逐漸改觀。

　　“顧旭……”曲小央突然握住顧旭的手，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顧旭的手微微一顫，他轉(zhuǎn)頭看向她，輕聲開口反問：“怎么了？”

　　曲小央心頭一緊，喉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該如何告訴他，過了今晚，她就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了呢？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只能眼眶泛紅地看著他。

　　沉默半晌，曲小央終于輕聲開口：“沒什么，我只是想叫叫你?！?p>　　“嗯，我知道……”顧旭的聲音低得幾乎融入了夜色，曲小央抬頭看他，卻見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她看不懂的光芒，像是深潭里的波光，帶著幾分深邃，又透著幾分無奈。

　　“我……”曲小央再次嘗試開口，可話到嘴邊，卻還是欲言又止。

　　顧旭微微搖頭，眼神中滿是溫柔，仿佛能看透她的心事：“傻瓜，說不出口的話，就別說了?！?p>　　曲小央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她撲進顧旭懷里，鼻尖觸到他衣襟上淡淡的桃花香，那是他剛剛為她調(diào)制桃花諾時留下的味道，清甜而熟悉。她緊緊抱著他，像是要將自己融入他的懷抱。

　　顧旭握著她的手更緊了，聲音有些喑啞：“我不會忘記你的。”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鼻⊙脒煅手?，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滴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暈開了一小片濕痕。

　　顧旭緊緊將她擁入懷中，聲音帶著一絲急促：“什么時候？”

　　“今晚子時……”曲小央輕聲回答，聲音幾乎被夜風淹沒。

　　顧旭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抱得更緊，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還有一個時辰……”他低聲呢喃，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她說。

　　曲小央抬頭看他，月光下，他的眼角竟也閃爍著淚光。她仰起頭，輕輕吻上他的唇，溫柔而堅定，像是要把這一刻刻進永恒。

　　夜色漸深，如夢似幻。曲小央靠在顧旭懷里，閉上眼睛，靜靜聽著那平穩(wěn)的心跳聲。熟悉的節(jié)奏在耳邊響起，卻漸漸變得遙遠。她知道，系統(tǒng)已經(jīng)開始倒計時，而她的身體，也在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顧旭輕聲說道：“我好像喝多了，有點困了，等我酒醒了再找你?！?p>　　說完，他便靠在椅背上，假裝醉酒睡了過去。一滴淚從他的臉頰劃過，穿過她逐漸透明的身體，無聲地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濕痕。

　　“顧旭，我……”曲小央輕喚一聲，話未說完，眼前突然一黑，意識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與此同時，系統(tǒng)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冷冷響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務，開啟現(xiàn)代傳送系統(tǒng)通道?！?p>　　曲小央漫步在古鎮(zhèn)的青石板街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接起電話，聲音里帶著一絲疑惑：“麗麗，我已經(jīng)到了你說的古鎮(zhèn)，太陽都快下山了，你人呢？”

　　電話那頭，麗麗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歉意：“我臨時有點事，先不去了。你到了就好，好好玩一玩，散散心，免得你整天悶悶不樂的。”

　　曲小央嘆了口氣，掛斷電話，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不遠處的一座古橋上。剎那間，她的心中猛地一震——這座橋為何如此眼熟？

　　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無數(shù)零碎的畫面：那是在橋邊與顧旭的初見，他青衫落寞的背影，還有自己與他滾落橋下……那些畫面如潮水般涌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

　　“我怎么哭了？”曲小央愣住了，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擦去臉上的淚水。淚水冰涼，卻似是從心底深處涌出。

　　她緩緩走上橋，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回憶里，那些模糊的過往，竟在這陌生又熟悉的橋上，一點點清晰起來。

　　曲小央在橋的中間停下腳步，心中涌起無盡的感慨：“這一切都好熟悉。”

　　她舉起相機，準備將這熟悉又陌生的畫面定格。對焦清晰的瞬間，她從取景器里看到橋的對面似乎有一個人影。她微微一怔，放下相機，淚眼朦朧中，顧旭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酒醒了，我來找你了?！鳖櫺耠p手攏在嘴邊，大聲傳聲，聲音穿過橋面的距離，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曲小央望著他，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臉頰：“我想起來了……”

　　兩人隔著橋面相視一笑，遙遙相望。日落時分，余暉灑在他們身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溫柔而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