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如期結束,連向來能作妖的長樂也幾乎倚在榻上睡了一大半。
到后半場,眾人頗有默契的對一些事閉口不談,有些苗頭的也被所謂“不議朝政”的幌子給壓了下去。
原本尤沿要對青州銅礦事件大談特談,抱著勢必要洗涮冤屈的決心提了那么一提。
又被宋延傾噎了回去,他語氣清冷,“陛下只交待給臣一件事,吃好喝好。”
眾人聽罷,心又舒緩幾分,行事舉止大膽了一些,只是心中只道“吃好喝好”,旁的一概不知。
回將軍府的時候,阿水給褚壽裹了一層又一層,原本微醺發(fā)紅的臉蛋又深了幾分。
上了馬車,褚壽便一股腦的全脫了下來。
阿水震驚,又無可奈何,壓低了聲音,悄聲道:“小姐,今日宴會卻沒見三皇子四皇子?!?p> 三千道:“不對,四皇子封了王,三皇子不知去哪兒了?!?p> 褚壽微微停頓,垂眸問道:“蘇家小姐……近日可有來信?”
二人皆搖搖頭,表示未收到來信。
褚壽掰著手指數,心中生了不安,“這王妃莫不是……”
三千一拍手,“今日晚宴上的確聽到一些消息,我以為是……不會真的是蘇小姐吧?!?p> 褚壽差了三千快去打聽,有些無力的倚靠一旁。
若是蘇題瑛未能成功出逃,那么代表尚七商隊的動向也被暴露了,三皇子趙禎未出席的原因也有了。
趙禎看上去對皇位沒什么心思,畢竟他頭上還有一個嫡出的弟弟。
但滿個京都城,唯有一人能牽動他的執(zhí)念,趙禎對尚七的癡迷幾近偏執(zhí)。
這也成了尚七跟著商隊遠離京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尚七走哪趙禎便跟到哪,她渴了他遞水,下雨了撐傘。
那時候的孩子淘氣,趙禎作為皇子,依然跟著他們在京都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調皮搗蛋。
尚七心懷天下,京都城很大也很小,小到圈不住南飛的燕,小到將趙禎禁錮的緊緊。
更何況,一個商賈之女注定走不進那道高高的紅墻,即便是拼個頭破血流,結局也很難說。
于是,尚七離開了她最熟悉的地方,化作天邊的一團白云,在南方,在北方,總之在趙禎永遠觸及不到的方向。
聽起來遺憾又絕情。
但他二人有各自的執(zhí)著,褚壽有時候覺得他倆很像,一樣的倔,一樣的悲情。
那感情像泡沫,若即若離,交融又消散。
有人享受親昵在一起時候那片刻卻極致歡愉,有人卻選擇獨自在平靜的水洼里綻放,也許在某個清晨,也許在某個夜晚。
很快,還沒回到將軍府,三千便帶著消息回來了。
褚壽設想的沒錯,在她送別蘇題瑛的那個下午,馬車甚至還未駛離城外幾里,便被四皇子帶人攔住。
而作為保全她母親的條件,蘇題瑛在某日還是嫁給了四皇子,彼時四皇子封王文宣。
那將軍府收到的那個文宣王妃的拜貼也有了出處。
褚壽伸手掐卦,搖搖頭,心中了然。
阿水皺著眉頭,輕聲問道:“如何?”
“變數來了。”
褚壽說罷,馬車也穩(wěn)穩(wěn)停在了將軍府門口,阿水連忙給她披上厚厚的大氅。
她下馬車,抬頭望著那塊厚厚的匾,上面的字遒勁有力,只是在秋風下,憑空生了一絲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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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宴會之后,長樂便被皇帝派去帶著兩國使臣去游玩京都。
美其名曰,長樂最熟悉京都,實則是陛下想讓長樂忙起來,以此過濾掉腦子里的一些壞想法。
褚壽倒也不擔心長樂會整出什么幺蛾子,畢竟方元氣大傷,對陛下的吩咐自然是盡心盡力。
至于那幾位遠道而來的使臣,褚壽也無暇顧及,聽說陛下又撥了都察院過去,讓宋延傾保護他們。
褚壽整日便泡在皇宮奉神殿里,畢竟她曾答應了神女娘娘替她重新塑身。
正巧的是,得了助力新官上任的陸霄年為了答謝褚壽,送了一大塊上好的玉石過來。
于是褚壽便拉了工部之前給她修筑園子的云宜大人,一起趕制神女像。
云宜是個天才少年,尤其是在手工、建筑這一方面,便自然而然的被納入工部。
他的第一次設計與建筑便是將軍府褚壽的后園子。
褚壽表示相當滿意,最主要的是無論褚壽有什么天馬行空的想法,云宜大人總能幫她實現。
這一點,便讓她好生佩服。
褚壽和云宜有時候一干便是一天,那精美的玉石也在反復測量打磨之下初步生了模樣。
他二人坐的住,可有人卻坐不住了。
鬼知道陸霄年怎么進了宮,又是怎么來了這奉神殿的。
“救命啊祖宗,你能放下手頭的活兒聽我說兩句嗎?”
褚壽嘆氣,放下手中的工具,揣了袖子,同陸霄年坐在大殿的門檻上。
“說吧,又怎么了?”
陸霄年差點感動的痛哭流涕,朋友啊,你不知道我找你有多困難……
“李申,李大人!李大大人!那老頭最近一直盯著我,處處和我作對。”
“你與他并不沖突,針對你什么?”
褚壽挽著袖子,手里拿著一塊玉石,朝著天光看去,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他沖破半個陸家還不夠,想對我趕盡殺絕唄……”
陸霄年咬牙切齒忍著,他換個官當當不過是為了自家生意能有個便宜,把那些證據交給褚壽也只是為了鏟除麻煩。
沒成想,麻煩像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惹得自己一身腥。
褚壽聽罷,停了手上的動作,笑道:“你知道的,在李申心中名利大于一切,收割你一個買官的,便能給他名利簿上多添幾筆,他如此為難你也是見怪不怪了?!?p> 陸霄年也笑了,湊到褚壽身邊,輕聲道:“還請郡主指點一二,行個方便?!?p> “嗯……”
“你說他動了官玉是動了誰的錢袋子?”
陸霄年蹙眉,他一向清楚,他那位大哥之所以敢從官玉中飽私囊,全然是靠著宮中那位貴人,常常進獻錢財以求自保,只是……
“只是……長公主最近正忙著接待使臣,一檔子麻煩事,李申在眾官員中名聲正旺,如何動的了他。”
“別人我不敢保證,但長樂一定……不會放過他?!?p> 長樂此人,從不曉得暫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