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選擇（四）

　　為了節(jié)省時間，周落干脆連發(fā)的物理卷子都不做了，一門心思地復(fù)習(xí)史地政。歷史課和地理課基本就沒有正經(jīng)地上過，她落下的實在太多了。

　　語文和英語是她比較擅長的科目，數(shù)學(xué)是老大難，但是經(jīng)過白駱帆的神助攻，也提高了不少，能穩(wěn)定在一百二到一百三之間。雖說在這臥虎藏龍的重點班里只是毛毛雨，但這對她來說，也夠用了。

　　周落發(fā)現(xiàn)最近的孟祥婷總是唉聲嘆氣的，無意間瞥見她桌上的歷史書，周落恍然大悟。

　　原來是還沒決定選什么，所以哪一科都不敢放松。

　　周落知道她在猶豫什么。

　　就像周默山說的，理科成績哪怕比文科差一點，也要選前者。孟祥婷的成績一向優(yōu)秀，若是動了轉(zhuǎn)文的心思，只怕是家長和老師給的壓力都不小。

　　她和于冰不一樣，如果于冰有了一個正常的家庭，憑著她對文科的熱愛，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文科。孟祥婷則是被世俗對文科的陳詞濫調(diào)所圍困。

　　世人對文科的輕視仿佛變成了一堵筑在心里的墻。都說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但心里的卻往往被各種世俗的觀念砌得密不透風(fēng)。

　　孟祥婷喜歡文科，可是大家都覺得她應(yīng)該學(xué)理科才不算辜負(fù)好成績，甚至她自己也是這么覺得的。

　　“你會不會覺得，重點班出來還去學(xué)文的人是逃兵？”孟祥婷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

　　重理輕文，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xí)慣，哪怕是文科生自己，有時候也會下意識地自卑。有能力考進(jìn)長和重點班，卻想去學(xué)文，別人會怎么想呢？

　　周落笑道：“那你愿意陪我一起當(dāng)逃兵嗎？”

　　她欲言又止，最后無力地把頭靠在周落的肩膀上，嘆道：“你說既然大家都不喜歡文科，為什么還要留著這個選項讓人為難啊？”

　　“大概是為了給有勇氣當(dāng)逃兵的人留一條出路吧?！敝苈涿嗣念^發(fā)，說道。

　　“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p>　　“哼！”

　　“想選文就選吧，我對于冰說的話對你同樣適用。或許我就是個過于理想主義的人，但我真的認(rèn)為熱愛無價，不該被其他因素干擾。而且我覺得以你的能力到了文科班也一定是名列前茅的。你難道都不好奇政治老師口中那個充滿智慧的學(xué)科是什么樣子的嗎？”周落從來都是個膽小的人，唯獨這件事上，她堅定無比。

　　孟祥婷點點頭，低聲道：“我好奇啊，但是我怕我選了之后會后悔，又怕不選也會后悔?！彼龂@了口氣，道：“算了，我決定先不想了，等成績出來之后我再煩吧！”

　　話音未落，有人從教室外面急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興奮地大喊了一聲：“下雪了！”

　　學(xué)生們紛紛側(cè)目，幾乎是傾巢而出，激動得仿佛是生平第一次看見雪。

　　這是他們來長和后的第一場雪。

　　周落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拉著孟祥婷就要下樓，“先別煩了，出去散散心！”

　　這雪下的倒是很大，但是因為地面溫度不夠低，落到地上就變成了濕漉漉的一片，只有陰涼處才有一些積雪。

　　長和給高一這一級定制的棉服也是紅色的，白色的雪花落在衣袖上，能夠清楚地觀察到雪花的模樣，周落激動地把孟祥婷拉過來看：“你看你看，是雪花！和小時候畫冊的一樣誒！”

　　兩人正看的出神，一個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周落的背上，她回頭一看，白駱帆正站在不遠(yuǎn)處。

　　“嗨！”他正拿著雪球笑吟吟地看著她。

　　這個肇事者居然還敢打招呼！

　　周落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他故作疼痛狀，演技十分浮夸：“哎喲，不行了，你給我打骨折了，你得賠！”

　　她哭笑不得。

　　不遠(yuǎn)處走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白駱帆已經(jīng)夠高的了，但是那個男孩看著竟然比白駱帆還高一點點。不同的是，白駱帆看起來更陽光一些，

　　但是……還是白駱帆更帥一點。

　　周落察覺到自己的這個想法，忍不住愣了愣。

　　不對，她為什么會有這個想法？

　　周落猛地?fù)u了搖頭，試圖把腦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晃出去。

　　那男孩直直地朝他們走過來，正是先前來給孟祥婷送零食的小男生。他徑直走到孟祥婷身邊，“我去班里找你，你們班沒什么人，我找了你好久。”

　　孟祥婷看到他溫和地笑了笑，說：“這是咱們來這的第一場雪嘛，我和落落就下來看看?！?p>　　周落在一旁盯著這一對，感覺兩人之間那種粉嘟嘟的氛圍馬上就要把她包圍了。白駱帆一把拉過她，往旁邊走。一回頭發(fā)現(xiàn)周落正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他無語道：“你是不是當(dāng)電燈泡上癮??？”

　　周落反應(yīng)過來，只好尷尬地干笑幾聲。

　　兩人找了個人少的欄桿處，周落習(xí)慣性地用手肘撐在上面，雙手托腮，看著樓下各處看雪的少年少女們發(fā)呆。

　　“你剛才在那突然搖頭干什么？”他問。

　　周落支支吾吾地說：“沒什么?！?p>　　他沒繼續(xù)問，轉(zhuǎn)而從口袋里拿出一袋大白兔奶糖塞到周落校服口袋里：“這個糖給你，不過別吃太多啊！”

　　“謝謝！”她興奮地拆開包裝袋，拿起一顆放到嘴巴里，順手遞給他一顆。

　　奶糖的甜味在舌尖蔓延，雪花一片片飄落，她覺得此時此刻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為什么突然想起給我送奶糖?。俊?p>　　白駱帆自顧自地拆糖紙，說：“吃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p>　　周落沒明白：“我心情很好啊?！?p>　　白駱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學(xué)文要面對的可不只是成績壓力?！彼f，“這幾天沒少被打擊吧？”

　　那倒是，不過她早就想明白了。

　　“還好吧，我早就想通了，別人的閑話不會成為我放棄熱愛文科的理由。不管怎么樣，我一定要學(xué)文。”她頓了頓，說：“只不過……”

　　她停了一下，目光從少年的側(cè)臉上，移到樓下的人群中。

　　有首歌唱得很好，說時間是長了腳的妖怪。

　　回想這一個學(xué)期，剛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剛從新手村出來就誤入了高級副本，群狼環(huán)伺，孤立無援。沒想到漸漸地她竟也適應(yīng)了。

　　而現(xiàn)在她好不容易在這個班有了幾個熟人，分科后重新分班又要重新融入一個新集體，那意味著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了，想想就頭疼。

　　“如果大家都永遠(yuǎn)在一起就好了……”她趴在欄桿上，用極小的聲音感嘆道。

　　她的聲音特別小，旁邊的少年絲毫沒有反應(yīng)，她以為他沒聽見后面的話。

　　她忍不住朝他看過去，少年正和她一樣的姿勢，趴在欄桿上專心致志地把玩著手里的糖紙。

　　漆黑的眼眸微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他和孟祥婷理科成績都不錯，一定會選理吧。

　　周落頗有些無奈地?fù)P起唇角。她只是隨便想想，怎么可能因為她的一點私心就讓最好的兩個朋友陪她一起“跳火坑”呢。

　　上課鈴響起，兩人從欄桿上起來。

　　她微笑著告訴他：“你也要加油，到時候你進(jìn)理科重點班，我進(jìn)文科重點班?！?p>　　雪花飄落，被風(fēng)斜斜地吹到廊下，散在兩人的發(fā)上，融化在溫?zé)岬陌l(fā)間。

　　少年唇邊的笑意不散，長臂一伸，把她吹在背后的外套連帽扣在她的頭上，帽子很大，一下子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視野一片黑暗，只聽見他溫和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恚骸爸览??！?p>　　等她把帽子整理好，少年已經(jīng)走出了好幾步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