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又表演了一次那個讓卡牌消失的把戲,然后從眼前這個卷發(fā)的小男孩的頭發(fā)里將其抽了出來,然后又表演了一下變臉的把戲。
看著那些看著表演的小孩子臉上藏不住的欽佩和驚訝的神情,他突然覺得自己能在這玩上一天。
樂永在邊上已經(jīng)有些筋疲力盡了,他像顆掛滿了禮物的圣誕樹,但是作為代替,掛在他身上的是一大堆小孩子。
有個小女孩騎在他的肩上,用下巴磨蹭著他的假發(fā),另外有個小男孩掛在他的手上,看起來像是個女士用單肩包。
“葉誠,救救我……”,樂永的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了,一大堆小孩纏著他讓他講他的英雄故事。
“救不了,告辭?!保~誠輕微地笑了笑,在給一個小女孩扎極其復(fù)雜而華麗的發(fā)型,邊上有幾個小女孩在滿眼放光地等著。
“好了,別打擾樂永哥哥了,他做完表演已經(jīng)很累了?!?,終于有人過來給樂永解了圍,把那幾個孩子趕走了。
來人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婦女,身上帶著那種自立自強的女性會有的那種強悍風(fēng)度,臉上那些些許的皺紋和雷厲風(fēng)行的作風(fēng)更是加重了這種風(fēng)度。
但她臉上那帶著些慈祥而柔和的表情卻又把這種感覺沖淡,化為一種值得信賴,讓人安心的長輩感。
“小子,知道回來看看了?”,她撇了撇嘴,伸手拍了拍樂永頭,像是對待個長不大的孩子。
“哪里敢不回來看啊,李月梅媽媽,都一個月沒回來看過了,要是今天再不回來,我怕我就活不過今天了。”
“您又好看了,看這臉上的皺紋都少了,手也變得水嫩了,肯定是我之前送的保健品的功效?!?p> 樂永溫和地笑笑,抓住了李月梅的手,用兩只手握住,然后用一種楚楚可憐的表情盯著她看。
“臭小子,就只有這張嘴甜?!?,李月梅被樂永整笑了,把手抽出來又拍了一下了樂永的頭。
“這是我的同事,叫葉誠,同生共死的那種?!?,樂永卻不惱,又拉住了李月梅的手,指了指在給小女孩編頭發(fā)的葉誠。
葉誠看了看李月梅,點了點頭以表尊敬,他能感覺到這位女性是個可敬的人,她的責(zé)任感和心中蘊含的愛無與倫比,能令他動容。
“嗯……”,李月梅打量了一會葉誠,那種目光和李月梅身上透露出來的感情讓葉誠有種詭異的感覺。
如果葉誠體驗過正常的成長過程,那他就會知道這種目光就是家長打量自己兒子初中在外面交的朋友到底是狐朋狗友還是正常人的目光。
“他應(yīng)該算的上是你的朋友吧?”,李月梅做出了一個很正確的猜測。
“事實上應(yīng)該算兄弟?!保瑯酚辣焕钤旅啡嘀^,也不反抗一下。
“能看出來他是個好孩子?!?,李月梅收回了手,“圣輝教團的人要來了,等會會散發(fā)他們的圣餐,我先去幫忙搬一下?!?p> “嗯。”,樂永點了點頭,看著李月梅離開。
“她就是孤兒院的院長?”,葉誠完成了手上了活,換了一個小女孩,繼續(xù)為她編織頭發(fā)。
“嗯,我們的大媽媽?!?,樂永的表情似乎有些懷念,“我們最敬愛的媽媽,孤兒院里有一半孩子是她親手帶大的,我也是其中一個。”
“李月梅媽媽最好了!”,一旁的孩子也作證,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說話。
“就是有時候太嚴(yán)格了,不讓我們吃太多糖,說對牙齒不好?!?p> “還不讓我們十點鐘以后不睡覺,說是有鬼會來抓走小孩子?!?p> “我們都知道李月梅媽媽是騙我們的,但是我們假裝不知道,有時候我們睡不著,就偷偷在床上輕聲聊天,你不要告訴她哦。”
那些小孩子開了個頭就停不下來,七嘴八舌的說起了孤兒院里的生活,還有哪個媽媽最嚴(yán)格,哪個爸爸最心軟之類的八卦。
葉誠在那里默默地聽著,他能聽出來孤兒院的生活在孩子們看來算是妙趣橫生,從孩子們的發(fā)育和孤兒院的裝修來看,他們最基本的生活是有保障的。
而孩子們看起來也不像是受過虐待的樣子,孤兒院的員工們都很認(rèn)真負(fù)責(zé),這里溫馨的和一個大家庭一樣。
就這樣聊了一會天,一群穿著圣輝教團祈禱服的人搬著幾箱東西進來了,葉誠用他過人的眼力看到有一箱是之前他捐款后得到的叫太陽果的水果。
其余的還有烤成太陽形狀的面包,和榨過的呈金黃色的太陽果果汁。
那些教團成員把東西發(fā)給孩子和在場的所有人,但并不強求他們祈禱或者做什么儀式。
然后隨著正餐被餐車端上來,擺在一張張桌子上,像是自助餐一樣,所有人準(zhǔn)備開始今晚的晚宴了。
人很多,這些混雜的情緒場雖然會給葉誠帶來痛苦,卻也更加讓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是一種別樣的康復(fù)訓(xùn)練。
他挑了些東西吃起來,打量著參加宴會的人群,樂永在一旁和回來的孤兒院同屆的人聊起了天,所以他現(xiàn)在暫時沒什么事情可干。
但葉誠吃東西的手很快停下了,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幾拍,有些難以下咽嘴中的食物,他看到了個人,使他感到驚訝和有些害怕見到的人。
那是陳樂的母親,此時她穿著光輝教團的教徒衣服,在微笑著給一個小男孩夾起一個小蛋糕,然后放在他的盤子里。
在此時葉誠的感覺中,她心中似乎毫無陰云和悲傷,已經(jīng)從自己喪子的悲痛中走了出來,此刻她心中只有行善好施為她帶來的由衷的快樂。
葉誠把盤子放下了,樂永似乎看出他有些不對勁,便暫時停止了他的敘舊,從一旁走了過來,有些關(guān)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只是有些驚訝?!?,葉誠回了樂永一句,眼睛卻沒看著樂永,只是看著陳樂母親的方向。
“怎么了……”,樂永扭過頭看過去,沒見過陳樂母親的他沒看出什么異常,又轉(zhuǎn)過頭看著葉誠。
“該不會是……”,樂永似乎想到什么,臉色一變,但是葉誠搖了搖頭,制止了他的想法。
“這里很安全,樂永,什么都沒有,我只是看到了我之前送去骨灰的那個家庭的母親。”
樂永一愣,然后反應(yīng)過來,有些驚訝的開口說話:“???不會這么巧吧?”
“就是這么巧,我之前在他們家的墻上看到了圣輝教團的徽章。他們家,或者只是那個母親,是信仰圣輝教團的,在這里碰上她也很正常?!?p> 葉誠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說話,眼神有些飄忽。
“那你要怎么辦,避一避嗎?”,樂永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葉誠,他知道葉誠的精神狀態(tài)不太能應(yīng)對這種事情。
“不,我要去和她聊一聊?!?,葉誠卻完全沒有采納樂永的意見,反而選擇了一個完全相反的選項。
“為什么?你不是說你看到她會……”
“我有些事情想問一下她?!?,葉誠打斷了樂永的話,搖了搖頭,“我會沒事的,真的?!?p> “那好吧,那你現(xiàn)在要直接過去,還是我?guī)湍闳フf一下,把她約到外面的陽臺上去好些?”
樂永想要幫助葉誠把陳樂的媽媽叫走,畢竟人少點的外面可能對葉誠好一點。
“……那就麻煩你了,是那位黑色頭發(fā),較為年輕,穿著深色高跟鞋,沒帶帽子的女士。”
葉誠對著樂永描述了陳樂媽媽的外貌,然后向著外面走去。
陽臺設(shè)計的很好,沒有雨能飄進來,上面擺著些葉誠在上城沒見過的花草,散發(fā)出草本植物獨特的清苦味道,但卻不惹人討厭。
葉誠沒等多久,他想要見的人就來了,金黃色帶著些白色的教會服下擺在門口一閃,陳樂的媽媽已經(jīng)來到他的身前了。
她看到葉誠,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的面容。
“您是,之前那位肅正官?”,她有些試探性地問道,葉誠能看到她之前紅腫的眼眶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也不像之前那么淚眼婆娑。
“對,您好,我叫葉誠?!保~誠伸出了一只手。
“我叫李柳?!保盍樟宋杖~誠的手,臉上有些疑惑,“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沒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要和您聊一下天,如果我給您帶來了不適,那么我立刻離開?!?p> 葉誠盡力把自己的態(tài)度放低,語氣變溫和,但仍有些像是在盤問李柳。
“我想問一問,您兒子的事情?!?p> 葉誠的回答如同一陣電流,使李柳戰(zhàn)栗起來,那震顫傳遍了她的全身,連帶著聲音都有些發(fā)抖:“陳立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陳立,是陳樂?!保~誠趕緊澄清他的意圖。
聽到是不是自己僅剩的兒子也出了事,李柳的臉色由白轉(zhuǎn)紅,聲音也平和下來,葉誠感到她又放松了。
“請問陳樂怎么了嗎?”,她輕輕地活動了一下身體,剛剛的驚嚇有點讓她出汗了,汗水粘住了后背的衣裳,有些難受。
“我之前看您對陳樂的逝去感到無比的傷心難過,但我現(xiàn)在看到您看起來比之前輕松了很多,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嗎??!?p> 葉誠說到這里,突然驚覺自己的說法有點問題,于是他趕緊彌補。
“我不是說對您和陳樂的感情有什么懷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如果您不愿意回答,可以不用……”
李柳伸出一只手示意,制止了葉誠的說話,臉上帶著那種誠懇的表情。
“不用了,我可以回答您的問題。”
說著她眉頭微微皺起,眼睛有些失去焦點,典型的回憶時會有的反應(yīng),述說起她失去兒子后的心路歷程來,語氣起伏跌宕,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從那之后,我發(fā)現(xiàn)教父告訴我的是真的,我只要記住陳樂往昔的點點滴滴,以及和他一起鑄就的美好回憶,他就仿佛在我身邊一般,圣輝教團幫助了我許多,我又相信神明是存在的了?!?p> 說了許多,李柳呼吸有些重起來,但是神情卻好像在熠熠發(fā)光,帶著些笑意和溫柔,就像是真正的釋懷了,而她失去的兒子真的在她身邊一樣。
“嗯,謝謝您的講解,我明白了?!?,葉誠盡力微微一笑,“那么我們回聚會去吧,還能吃些東西什么的,您說了這么多一定餓了吧?!?p> “有一些?!?,李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眉宇間露出的皺紋顯出她不再年輕了。
兩人動身回到宴會中去,但葉誠走在有些偏后的位置,目光已經(jīng)銳利起來,含著些說不清的光芒,他從剛剛的對話中已經(jīng)獲得了他想要的信息了。
在他的眼中,有一個發(fā)著微光的陳樂走在李柳身邊。
那個陳樂回過頭,嘴角含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