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十幾個沒有被割舌的蒙陰人向毛小和伍名講述了他們這些年來的遭遇。原來，這蒙陰，地方偏僻，土地貧瘠，物產(chǎn)稀少，經(jīng)濟落后，當(dāng)?shù)厝私^大多數(shù)以務(wù)農(nóng)為生。家家戶戶辛苦勞作，節(jié)衣縮食，才能勉強度日，若遇上災(zāi)年，只能賣兒賣女。這里的人也老實，沒見過世面，被官吏欺詐盤剝是常有的事。人們無處伸冤，只能忍氣吞聲。十年前，自執(zhí)行了《青黃法》，農(nóng)民們的日子好過了一兩年。但后來的兩任縣令均把皇賬的利息定在八分以上，老百姓根本承擔(dān)不起。對于還不上賬的人，官府會沒收他們的土地，還有些人為了填飽肚子只能賣身為奴。后來，朝廷推行茶葉的禁榷制度，原本種茶的富戶也開始破產(chǎn)。這些破產(chǎn)的茶農(nóng)不甘心失去茶山，就聚集起來對抗官府。開始的時候，鬧事者都被鎮(zhèn)壓了?？呻S著破產(chǎn)者越來越多，到了同泰九年，農(nóng)民失去土地的已達十之七八。今年，又遇到了旱災(zāi)，全縣餓死了一千多人。絕望的百姓聚集起來，先是吃大戶，搶廟宇，又發(fā)展到搶縣城，砸倉庫，再往后又有人殺了前來彈壓的官軍，占領(lǐng)了縣衙。
一個始終順著眼的中年男人講述道：“知縣逃走后，一伙地痞就在衙門里當(dāng)起了大王?？伤麄円膊皇呛脰|西，把我們又禍害了一遍，不僅搶東西，還把年輕的女人都擄了去，又強逼著男人們加入他們的隊伍。算上本鄉(xiāng)的，算上外來的，一下子，他們就聚了七八千人。這么多人要吃飯啊。他們就到臨近縣鄉(xiāng)去搶?？杉Z食還是不夠吃，他們就殺些人來吃。再往后，朝廷派來了官軍，本以為得救了，可是，可是……”男人說不下去了，他倒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毛小眼含熱淚，安慰道：“大伙別難過，宋大人就是派我們來解救你們的。我也是苦出身，知道你們的艱辛。我一定讓宋大人給你們主持公道。”另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婦哭著說道：“官軍打進城來，那個地痞頭子叫蔡三的就帶著他的手下跑到山上去了。那位馬將軍領(lǐng)兵追了追，沒追上，就強說我們?nèi)峭ǚ耍嗡能姳教帤⑷朔呕??？蓱z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逆來順受，就是個死呀！”剛才痛哭的中年男人，現(xiàn)在平復(fù)了一些，接著說道：“那姓馬的畜生看殺人太多，不好處理，就下令把死尸都抬進民房中焚燒。他說那天是他生日，就饒了我們這些搬運尸體的人。他又怕我們亂講，就割了大伙的舌頭。我們這十幾個還能說話的人，要么是藏在地窖里，要么是提前逃出了城，才躲過這一劫。我們的命是賤，可我們也是人呀！怎么就沒人把我們當(dāng)人看呢？”毛小和伍名聽得怒火中燒，他們恨不得馬上提兵去追趕殺人的**和強盜。毛小把火往下壓了壓，用緩和的語氣說：“大伙放心，苦日子過去了。從今往后，只要有宋大人在，我們就不會不管你們。這些天，你們先住帳篷。我這就出榜安民，整修房屋，撿拾埋葬散落的尸骨。我還要向大人匯報，請求大人彈劾那幫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