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允文湊在宋啟愚身后看著賬本,笑瞇瞇地說:“曹老弟,賬上都寫著呢?你還讓宣道猜?!辈芸捎妹约旱慕j(luò)腮胡子,憨憨地一笑說:“嘿嘿。我粗粗估了一下,咱們這一年產(chǎn)的絲綢,能賺十七八萬兩銀子咧。而且,養(yǎng)蠶的都知道,第二年第三年的產(chǎn)出要比第一年大得多,這樣算來,今后每年,光絲織一項就能給州里帶來四十多萬兩銀子的收入。要是咱們讓桑農(nóng)再增加些田畝,那產(chǎn)出量就更大了?!彼螁⒂抻謫柕溃骸白屇銈冋埖慕z織行家可曾請到?”曹可用回答說:“你交代的事兒,夜貓子啥時候含糊過。除了懂繅絲和織染的,我還請了幾個繡娘回來。到明年,咱這兒的絲織產(chǎn)業(yè)一點不比蘇州差。你就放心吧。我是嫌他們走的太慢,才在鎮(zhèn)江讓孫掌事和王書辦押著船繼續(xù)走,自己換了馬先回來的?!眳窍宕蛉にf:“你現(xiàn)在是財大氣粗啊,也沒想著給咱哥們帶點禮品回來?”曹可用呵呵笑著說:“那還用說,每人都有。一會兒讓我那口子給你們各家送去。尤其是你,等我請的那幾個繡娘來了,我都送到你家去,讓她們輪流伺候你。”吳襄也不生氣,說道:“你還是留著自己消受吧。我家的醋壇子可容不下這些個?!辈芸捎糜洲D(zhuǎn)向宋啟愚說:“宣道,你的眼光確實長遠,我很是服氣。這次在杭州和徽州,我見到不少茶農(nóng)和茶商苦苦掙扎。幸虧你在襄陽施行了除茶改桑,要不然,咱們這兒可就真的慘了。”宋啟愚合起賬本,說道:“是呀,我聽說信陽、荊州、鄂州等地的茶農(nóng)怨聲載道。特別是茶葉的主要產(chǎn)區(qū),十分之一的農(nóng)民都已破產(chǎn)。長此以往,那可真的會出大亂子的!”說到這里,宋啟愚收住神思,換上一副笑臉,站起身說:“余先生從洛陽歸來沒有幾天,如今曹可用也回來了,咱們又聚在一起了。我今天接待了一天欽差,陪著小心說了半天政務(wù),現(xiàn)在就不說這些個了。吩咐后廚炒菜備酒,咱們兄弟好好喝幾杯?!闭f完,他一手拉著曹可用,一手拉著余允文,高高興興地向內(nèi)堂走去。
幾天后,揚王考評完襄陽的屬官,帶著陳靖輝,擺開儀仗,前往荊州,繼續(xù)巡查。在城南長亭,石坦特意拉住前來送行的宋啟愚說道:“此次荊襄之行,本王感慨良多。其中,讓我無法理解的是,百姓在不知我身份時,對我相當(dāng)厭惡;而在得知我的身份后,又對我充滿恐懼;但他們對宋大人的情感卻那么真摯,且一如既往。本王很想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宋啟愚呵呵笑著說:“殿下能微服簡從,體察民情,又能針砭時弊,時常反省,真乃社稷之幸,國家之福。殿下學(xué)養(yǎng)深厚,應(yīng)該知道我們的政治傳統(tǒng)都是‘畏尊者諱’,既位高者不必對下屬負責(zé)。一個官吏,無論他在下面做了多少惡事,只要巴結(jié)好了上官,他仍然能夠不斷地升遷。反之,此官卻會前途暗淡。這說明我們的文化有缺陷。微臣所做的只不過是堅持待人以誠而已。我將心比心地為百姓做事,認真負責(zé)地給朝廷辦差,又怎么會得不到善良正直的人認可呢?”石坦恭恭敬敬地給宋啟愚作了個揖,鄭容說:“宋大人真是國之干城。石坦領(lǐng)教了?!痹谏宪囍埃罐D(zhuǎn)過身子,說道:“宋大人,今后有什么難處,你盡管來找本王。雖然我石坦在眾位王爺當(dāng)中地位不高,但我愿意幫助國家的棟梁?!彼螁⒂挹s緊跪伏于地,拜謝揚王的提攜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