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個月前，也就是洗發(fā)水訂單剛拿到不久，祝耀輝曾經(jīng)找到張藍華等幾個股東開會討論，他想把洗發(fā)水訂單的業(yè)績的一半算作是彌補余曉寬和李成在公司工作以來的開銷。張藍華并沒有表示異議，她也巴不得減少銷售人員的開支，祝耀輝主動出面做惡人，何樂而不為呢?？涩F(xiàn)在，祝耀輝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想法，連一半也不想給了。
余曉寬和李成還蒙在鼓里，計算著今年的業(yè)務(wù)量，心里想著總算是見到訂單了，在公司待著也不會那么尷尬了。倆人有時還興奮地在公司談?wù)撚唵蔚倪M度。他們想不到接下來的一次會議像一場龍卷風，將之前的一切努力卷個一干二凈，所有的心血付之東流。
“今年就剩最后一個月了，年終總結(jié)下個月就要交了，覺得自己的業(yè)績怎么樣？”說完這句，祝耀輝停頓了片刻，眼神凌厲得就像機關(guān)槍一般，快速地掃了一遍在座的各位。
李成有些膽怯地說：“年終總結(jié)準備開始做了，加上藍伊的訂單，應(yīng)該比去年好很多吧。”
祝耀輝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心虛地說道：“這個沒必要做進去了，倉庫和生產(chǎn)那邊的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給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弊Ｒx本來想在1月份再說，但李成主動說到這里了，覺得瞞下去似乎也沒太大意義。
這個消息讓余曉寬大吃一驚，他驚訝地望著祝耀輝：“你的意思是……不算了？”見祝耀輝沉默不否認，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李成，對方正呆呆地望著祝耀輝，余曉寬接著說：“好不容易拿下這個訂單，如果這個單的業(yè)績不算的話，今年就沒什么業(yè)績了。怎么就不算了？”
“就是說，這個訂單的業(yè)績作廢了？”李成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說完一直張著嘴，茫然地望著祝耀輝。
“其它的客戶要再努力啊，不要光盯著這一個客戶，你們難道沒別的目標？這些要靠銷售人員去做，這是你們的本職工作。”祝耀輝振振有詞。
余曉寬近一分鐘沒有說話，“我知道銷售肯定要做業(yè)績，但這個訂單全部扣掉，太突然了，公司都沒提前說過，是什么原因呢？”
祝耀輝沒有理會余曉寬，因為知道訂單前后都是他在跟進，于是，轉(zhuǎn)向了李成：“李成，你來公司快兩年了吧，從外銷做到內(nèi)銷，讓你來接手內(nèi)銷工作也巳經(jīng)超過一年了。來了這么久，一直沒出一張像樣的訂單，但是你的工資公司一直在發(fā)，你自己可以算算，你那點零碎的訂單付得起你的工資嗎？公司一直在承擔你們倆的日常費用，工資、差旅費，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費用，這些都是成本，到現(xiàn)在都沒收回來。洗發(fā)水這個單最開始還是我來牽頭的，你們自己要好好反省一下?！弊Ｒx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就像石頭一樣砸在地上。
李成聽到這些話，頓時垮下臉，怯生生、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也有一些訂單啊，而且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比較困難。”他本想和余曉寬一起爭取一下，但被刺到痛處，說完只好閉上了嘴，低下了頭。他對自己的業(yè)績非常清楚，確實還沒給公司帶來很好的效益，如果要和祝耀輝爭論，實在站不住腳，手上沒有談判的籌碼。之前的一次會議，就因為祝耀輝不留情面的批評讓他很不愉快，很是慚愧，尤其是在新同事在場的情況下。
“前前后后都是我在對接，到后來重新采購材料，我也在幫采購部，現(xiàn)在這個決定，實在太突然了。”余曉寬忿忿不平，但語氣還算平和，他還不想和祝耀輝起沖突。
“工作本來就是要這樣做嘛，這是基本的操作。來說說其它客戶的情況吧，上周有什么進展？”祝耀輝試圖把話題引開。
“這個我可以理解，這個單從頭到尾基本上都是我在談，全程我一直在跟進，突然全扣掉，對我很不公平，總要有個合理的解釋吧。”余曉寬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他用力呼了一口氣，皺著眉。
“你們應(yīng)該知道最近這場臺風，工廠損失特別大，這次臺風造成很多物料報廢，其中一部分就是藍伊這張訂單的原料。單算這個訂單的成本和利潤，整個訂單不要說賺錢，還虧進去了很多。財務(wù)巳經(jīng)核算了，直接損失就達到了130多萬。所以要想辦法從其它客戶那里補回來啊！”祝耀輝激動地用手指重重地敲擊桌面，但又有些心虛，畢竟倉庫的一切操作是按照他下達的指令，和銷售員無關(guān)。
“臺風的事情，我沒辦法，我又不會刮臺風，工廠也不是我來管理，要說承擔責任，我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庇鄷詫捒粗Ｒx，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是按公司要求，盡快和那些供應(yīng)商聯(lián)系，爭取時間，盡量減少一點損失，做了我該做的事，還分擔了其它部門的事。”
“大家想要發(fā)展，就要和公司一起共渡難關(guān)，不要光想自己，要有奉獻精神。其它客戶怎么辦，就不管了？”從陳亦雯還留在公司時，直到現(xiàn)在，奉獻精神這個詞多次被祝耀輝提起。
李成在整個過程沒有再說話，洗發(fā)水這個訂單因為不是自己親手談下來的，本來有些后悔當初自己沒去爭取，因為沒耐心而順手丟給了余曉寬。對于業(yè)績分成，雖然不多，但作為主管至少還能分到一杯羹，看樣子現(xiàn)在也不用指望了，所以談不上失去什么，現(xiàn)在最在意的是余曉寬。
“本來不想跟你們說，但這次的損失實在太大，這個數(shù)據(jù)還不包括其它訂單的物料和倉庫維修的各項費用，不是全部損失?！弊Ｒx不敢過多的提到損失，因為這是一塊還沒結(jié)痂的傷，張藍華正在旁邊坐著，而且這些費用和銷售員壓根沒有關(guān)系，并不屬于他們的職責范圍，更別提倉庫的維修費。
“要怎樣才叫奉獻？而且這個訂單本身應(yīng)該有些利潤吧?！庇鄷詫掃€在爭取。
祝耀輝馬上說道：“還在揪著這個訂單不放。你是不是忘了，這個訂單的原料漲過兩次價，基本是不賺錢在做。”
余曉寬搖了搖頭：“這個我沒法控制，我做不了主，我按你的要求，找他們公司談過很多次，想把價格壓下來，但對方一直咬得很死，而且每次我都及時向你匯報，你也直接跟工廠談過。”
“所以說，每個訂單都很重要，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很重要。一步錯了，都會有不可估量的后果?！弊Ｒx理直氣壯。
余曉寬心想話說得這么好聽，但這些話不是應(yīng)該說給你自己聽的嗎？他詫異地看著祝耀輝，幾次想轉(zhuǎn)移話題。祝耀輝被看得有些心虛，他不自覺地眨了眨眼后鎮(zhèn)定地說道：“大家要共進退，不要計較個人得失，公司才有發(fā)展。做事要抓重點，現(xiàn)在的重點就是其它客戶！”
一場會議仿佛一場大風，吹得人心惶惶。本以為工作成果是提高自身談判的砝碼，沒曾想，卻成了一種束縛，或者雞肋。
價格不是自己做主，倉庫也不是自己負責，怎么到最后全成了自己的責任，莫名成了代罪羊？在這公司花這么多時間和精力真是喂了狗了。余曉寬沮喪地走出會議室。
而李成的心里很矛盾。本以為國內(nèi)市場的這張訂單能讓他稍微有些底氣，因為在公司巳經(jīng)兩年，還沒有接下一張像樣的訂單，對他來說如鯁在喉，可現(xiàn)在的情形，再老的面子也掛不住。隨著這張訂單的成果被掐得灰飛煙滅，當初得意的神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一方面，這個訂單的得失對李成的個人收入來說，影響很小。幾個月前他還擔心周圍人看到余曉寬業(yè)績比自己好，面子上過不去，現(xiàn)在完全不用擔心了。而且祝耀輝似乎把責任完全歸咎于余曉寬，李成在會議上不便開口，以免被當成出頭鳥。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似乎扯平了，這反倒成了他暗自慶幸的地方。因此，李成的心情沒那么沉重。
不過，李成仍然不忘自己是個主管，他安慰余曉寬，說公司現(xiàn)在有困難，可能需要員工支持，先忍一忍，等以后情況好轉(zhuǎn)了，業(yè)績就上來了。余曉寬看著李成說，你說的以后，是多久以后，現(xiàn)在巳經(jīng)年尾了，我在中間做了多少工作，他不知道嗎。李成嘆了一口氣，說打工就是這樣咯，沒有話語權(quán)。余曉寬說，你以前不是說你會和公司談嗎，你一句話都不說，現(xiàn)在讓我忍，也是哦，這個單都是我在做。李成嘆了口氣說自己也難，也想幫你。之后兩人就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