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開平跟了出來，站在門口，氣得直跺腳，全身發(fā)抖，一直張著嘴不知道怎么罵。陸桂英眼看石建明下了樓，望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回家把房門重新關上。這時老周才如夢初醒一般，對著巳經(jīng)關上的門罵了起來：“這個人太過分了，就是個流氓，打爛門就走！”
陸桂英的臉脹得通紅，急忙走向客廳，一邊說著：“報警，不報警不行了，這樣隨便打到家里來了，真的不行了?！被仡^看著老周，又一想，說：“要先給向東打個電話，一定要告訴向東?！?p> 說完從茶幾上拿出電話本，找出號碼，撥通了周向東的電話。
“喂，向東，你在哪里，快來?。 标懝鹩⒓钡脽o法端坐在沙發(fā)上，說話時，彎曲的雙腿在不停地抖動，話筒也拿不穩(wěn)。
“啊？現(xiàn)在？出什么事了？”周向東聽出了急切的情緒，在電話那頭問道。
“301家的又上來搗亂了，他把我們家的門都打爛了！”陸桂英一邊說著，幾乎快要哭出來。
“什么！打爛門？他還在？”周向東幾乎是叫了出來。
“剛才打爛門，就走了！”陸桂英的眼淚終于掉下來，同時在抽泣。
“你現(xiàn)在報警，馬上就報，我現(xiàn)在開車過來！掛掉電話，馬上報警！”
“好，你會過來嗎？你要過來，我們不知道要怎么辦?！标懝鹩⒌目蘼暠葎偛糯罅耍蹨I掉到了沙發(fā)了。
“現(xiàn)在掛掉電話，馬上報警，打110，我馬上就過來！”
掛了電話，陸桂英一邊哭著，一邊撥打110報警電話，拿著話筒的左手在抖動，右手不停地抹著眼淚。之后，陸桂英還打了街道辦的電話。
派出所離著不遠，警察很快趕到。王警官身高180cm左右，身材魁梧，大概40多歲，旁邊跟著的小劉警官也有30多歲，兩人一前一后出現(xiàn)在老周家門口。老兩口把警察迎進了家，哭訴事情的前因后果。警察查看了廚房情況之后，帶著周開平和陸桂英兩人一起來到了石建明家門口。這是住進來10年以來，老周兩口子第一次站在石建明家門口，第一次敲響石建明的家門，第一次找到這個陰魂不散的麻煩制造者。
幾聲敲門之后，石建明打開了房門?？吹绞蔷?，石建明并沒有馬上開門，甚至還問了一句：“有什么事？”燈光從頭頂?shù)男鄙戏秸丈湎聛?，燈光的陰影讓他面無表情的臉看起來格外陰深。
警察掏出證件亮明身份，讓他配合調查，石建明才開的門。不需要寒暄，老周兩口子跟著警察直接走進了廚房。第一次進入石建明家中，才發(fā)現(xiàn)原來里面別有洞天，完全超出了周開平和陸桂英的想象。正在做飯的李紅娟，還未來得及收拾，廚房使用時的原貌徹底地、毫無修飾地展現(xiàn)在所有人的面前。
一個閑置的鍋內膽敞開放在灶臺角落，旁邊是一個未使用的電飯鍋，鍋外殼上的白漆有些微破損，另一個正在做飯的電飯鍋正在咕咕冒著熱氣，瀝水碗架斜放在灶臺，旁邊一把沾了水的菜刀，一些廚具和碗勺橫七豎八地擺放在灶臺臺面。砧板上還放著剛切好的辣椒，肉片，包菜像小山一樣巳堆不下，有一部分散落到了灶臺臺面。靠近灶臺火眼的墻面由于長時間近距離被煙火熏烤，而且明顯沒有得到及時的擦拭，巳呈現(xiàn)大塊淺黃色，再加上油漬從抽油煙機的縫隙中流下來，于是大塊的淺黃色中間再添加了一些條狀的焦黃色，順著墻面流到灶臺臺面。
櫥柜表面幾塊污漬夾雜著油漬，在燈光的照射下看著格外明顯，它就像在提醒大家柜子很久沒有徹底清洗了。由于柜門合頁缺損，有幾扇櫥柜的柜門歪歪斜斜，并沒有完全嚴絲合縫地并攏。除了幾個柜門的拉手幸存之外，其余的拉手幾近掉完，只剩下螺絲孔。
裝雞蛋的塑料包裝盒，各種紙盒，和廚余垃圾巳經(jīng)將垃圾桶裝滿，另一個塑料袋里面裝的也是垃圾，緊靠著垃圾桶，放在地面上，塑料袋內外的水漬閃著光。不到10平米的廚房，東西雜亂地擺放著，顯得更加的擁擠。幾塊亮晶晶的油污，深色的污漬不規(guī)則地附著在地面上，踩上去之后能明顯感覺有些粘連。角落擺放著一臺電冰箱，銀灰色的柜門斑駁褪色，邊框也出現(xiàn)了清晰的銹跡。
本就狹小的空間，突然多出幾個人，空氣更顯污濁。王警官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之后開門見山問石建明：“你們家說的漏水情況，具體是怎么樣的，跟現(xiàn)在一樣？你說說吧?！?p> “是啊，就是現(xiàn)在這樣，你看這墻上，柜子上，每次做飯就流水?！笔髦钢鴫γ?。
墻面和櫥柜正布滿水珠，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不斷有細小的水珠向下滑落，碰到下面的水珠后匯聚成一條條小小的水流，彎彎曲曲地向下流。
“這樣的情況多長時間了？”王警官一邊摸著墻面，一邊問道。
“嗯……，”石建明想了一會兒，“巳經(jīng)半年多快一年了，每次做飯就流，從墻縫里流下來，你看看這上面，天花板的墻縫里。”石建明一邊說著，同時用手指向廚房天花板。
“上面？”王警官抬頭看向天花板。
“是啊?！笔骰卮稹?p> “你是說水是從上面墻縫流下來的？”王警官問道。
“就是從墻縫流下來的，要不然哪里來的水。”石建明理直氣壯大聲說道。
兩個警官仔細看了看墻面，再看看天花板，又互相望了望。王警官看著墻上的水，還在一點一滴地聚集，緩慢地往下流動，再回想起老周家干燥的地面，陷入了沉思。
接到陸桂英的電話后，周向東急匆匆從家里趕來，他先是坐電梯來到4樓自己家，發(fā)現(xiàn)家里沒人，于是下樓到3樓，一眼就看到303的秦守芳在門口聽墻根。
因為301房的門沒關，周向東站在門口看到陸桂英也在，就徑直走了進來，問陸桂英：“怎么樣了？哪里的問題？”周向東不想在石建明的面前表現(xiàn)出理虧，說話故意加大嗓門。
陸桂英一臉委屈：“還不知道，警察還在看?！?p> 走進石建明家之后，老周兩口子就一直沒有說話，一來因為還沒查明原因，不好開口，二來有了警察在身邊，覺得還是由警察主導比較好。更重要的是，老兩口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驚呆了。他們沒想到石建明家廚房的狀況如此糟糕。陸桂英一直沉浸在她所看到的一切當中，還是剛才周向東的問話，才讓她從凝固的思緒中蘇醒過來。
王警官讓石建明搬來凳子，站在上面仔仔細細查看天花板，看完皺了皺眉，說道：“我們剛才在樓上看過了，他們沒有做飯，而且檢查過，地上沒有水?！?p> “不可能，肯定是他們家有問題！”石建明瞪著眼睛大聲說道。
“有沒有抹布？”王警官問石建明。
李紅娟遞了一塊抹布過去。
這時，街道辦趕來了，來的路上還叫上了物業(yè)管理，看到有警察在，也沒有開口，只是爭先恐后地伸長脖子往廚房里看。
王警官拿抹布擦了擦緊貼著天花板的縫隙，發(fā)現(xiàn)擦干后沒有水流下來。
“樓上的人可全都下來了，家里沒人，剛才他們沒用廚房沒做飯，你們家墻上還有水。如果是樓上流下來的，樓上必須要有水才行，不可能一點水都看不到。你看，現(xiàn)在這一塊擦干了就沒水流下來，”王警官指著剛剛用抹布擦過的這塊區(qū)域。
“水不可能從天上掉到房間里來啊，不是他們家的還會是哪來的！”石建明不依不饒。
周林下班剛回到家，正準備開門，聽到樓下吵吵鬧鬧，隱約聽到說“流水”的事情，她站在樓梯上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秦守芳，便知道里面有事情正發(fā)生。周林來到3樓，在門外看到陸桂英后走了進來。進來后，周林的目光先是集中在廚房，再聽到接下來的對話頓時明白了“漏水”的來由。
劉警官打開櫥柜，發(fā)現(xiàn)只有柜門上有水，里面沒有水。
鍋里這道菜終于做完，李紅娟咳嗽了兩聲，關上火，把菜盛出來，放在灶臺。因為空間狹小，熱氣和煙塵灌滿了整個廚房，不留一絲縫隙，渾濁的空氣讓王警官忍不住又咳了兩聲。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走下凳子一步跨到灶臺，按下抽油煙機的開關，沒啟動。王警管疑惑地“嗯”了一聲。李紅娟低聲說：“抽油煙機開不了?！?p> 王警官再次按下開關和其它幾個按扭，只有一個在按下后聽到輕微的轟鳴聲，但不到五秒就停止了。
“怎么開不了？”王警官按完開關，拇指和食指下意識地互相搓了搓，因為按扭也沾著油污。
“壞了，沒用了?！崩罴t娟小聲說道。
看到抽油煙機的金屬外框和面板呈現(xiàn)出明顯的銹跡，王警官似乎明白了什么，說道：“用了很多年了吧？都沒換臺新的？”
“嗯，”李紅娟回答了一聲，這一聲有些無奈，也有些猶豫，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