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再次接起第三通來電時，已經(jīng)不再給曾小賢留機會了。
他笑著問道:“這位聽眾你好，我有什么可以幫您嗎？”
一道女聲傳來:“我想問問你，蛋炒飯怎么做才好吃？”
聽到這個聲音，曾小賢大驚失色。
這女魔頭大半夜不睡覺，突然撥打節(jié)目電話，想干嘛？
“胡一菲？”
“曾小賢？”
兩人驚訝同頻。
胡一菲恢復常態(tài)，扶額道:“我靠，老娘差點忘了，你也是這個節(jié)目的主持人！”
“我的存在感有這么弱嗎？”
曾小賢狂怒過后，忽然反應(yīng)過來。
這件事跟存在感有個毛的關(guān)系啊！
“我再強調(diào)一遍！”曾小賢低聲嘶吼道:“你的月亮我的心是情感類節(jié)目，大家不要再問這種愚蠢的問題了！”
“特別是蛋炒飯??！”
整個廣播室沉寂了幾秒。
白夜笑著說道:“胡一菲女士您好，似乎您和我們的曾小賢曾老師是熟人，相比知道最近曾老師受到了沉重的精神打擊，為了避免刺激主持人敏感的神經(jīng)，我們請曾老師先離開一下。片刻之后，再為您解答問題。”
白夜閉麥，然后再重復了一遍：“不要糾結(jié)于問題本身，你需要的是解決聽眾的麻煩，而不是讓聽眾聽你的吩咐?，F(xiàn)在的你需要冷靜一下，先看我來?！?p> 然后就把曾小賢強制閉麥了。
“胡女士您好，蛋炒飯要做好，米飯的水分很關(guān)鍵，只有讓米飯晾的足夠干，炒飯才能做到粒粒分明，這也是剛蒸好的米飯不好做炒飯的原因，然后是油的用量……”
曾小賢瞬間敗了，捂著腦袋不言不語。
聽完他的解答，胡一菲笑呵呵的說道:“白夜哥哥說的太多了，人家記不住哎……”
胡一菲的撒嬌聽得白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于是乎，白夜無奈的說到“既然您和曾老師是熟人，那么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線下見?！?p> 曾小賢驚訝道:“你還敢教女魔頭？？”
他的聲音毫不避諱，直接通過廣播傳了出去。這座城市，不知道有多少人，聽到了女魔頭的稱號。當然，考慮到曾老師節(jié)目的聽眾一直是個玄學問題，因此可能并不重要。
“曾小賢，你想死是吧！”胡一菲的暴怒聲傳來。
午夜失眠的人們，聽著節(jié)目剛剛有些睡意，這一道暴喝聲從電臺里傳來頓時被驚醒。
“你好胡女士，您先平復一下心情，曾老師不是故意的?！闭f完白夜狠狠瞪了曾小賢一眼，在他比出閉嘴的手勢后才收回了目光。
“雖然很冒昧，但是我想請問一下，曾老師是跟您是……室友或者鄰居之類的關(guān)系嗎？我想了解一下曾老師是不是受過比較嚴重的感情創(chuàng)傷。”
“畢竟曾老師是交大歷史與哲學雙學位的碩士，情商不夠的話，智商應(yīng)該也不會太差，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幅大大怪的模樣？”
“大大怪？”
“一個非常聰明，但是執(zhí)行任務(wù)期間腦子被電梯門擠了的動漫人物，那一次事故使得他顏值與智商都跌落谷底。”
“哈哈哈哈……”
白夜捂住了曾小賢的嘴，讓他別開口說話。
“被門擠了……哈哈哈……”
“不過……哈哈哈哈……還真有，不過這種隱私我就不透露了，有空的時候我會帶他去看醫(yī)生……哈哈哈……不行了，我先下了。”
白夜不明白胡一菲的笑點，或許就像是那個曾小賢的撞臉怪同樣可以輕松逗笑她一樣，跟曾小賢相關(guān)的事情總是非常容易觸發(fā)他的笑點。
白夜無奈的切了音樂，然后問到：“朱迪小姐，麻煩您先預篩一下接入的電話，不要什么電話都接進來，如果實在沒有適合的電話，那以后不要這個互動環(huán)節(jié)也罷。自己說自己編的段子，比應(yīng)對一個個未知的盲盒觀眾可好多了。”
“哦哦哦，好的?！?p> 白夜接了下一個電話。
“喂，主持人，馬桶堵了該怎么辦？”
白夜無奈:“聯(lián)系物業(yè)找人來通，現(xiàn)在去鄰居家借一下廁所，謝謝?！?p> “曾賢兒，我家的公雞不會下蛋，這可咋整？”
“請看小品《策劃》，煮了賣大錢?！?p> “……”
半個小時過去了，觀眾來電一直都是些故意惡搞的問題。
白夜見狀，也不再繼續(xù)接聽電話，而是開始講起了自己剛編的故事。
“接下來跟大家分享一個故事，一個有關(guān)牽絲戲的故事?！?p> “我有一個朋友，他年幼時能看見旁人看不見的東西。”
“一個雪夜里，在一座荒寺里，他遇見一位手里提著木偶傀儡的老翁?！?p> “那是一位演傀儡戲的老人，老爺子破衣爛衫，那木偶卻是個嬌貴女孩模樣，嬌貴鮮艷得剛描畫出來似的，神情栩栩如生?！?p> “偶遇也算有緣，我同老爺子湊著一堆火邊烤邊聊，講他小時候一聽見盤鈴聲就知道是演牽絲傀儡的賣藝人來了，就奔著那小戲臺子去，一高興，干脆學起了傀儡戲?！?p> “家里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見是真止不了，也只好由得他去。就這么入了行，也演了一輩子?！?p> “漂泊過多少山水，除了年輕時一股逍遙浪蕩的勁兒，還能剩下什么呢？一輩子什么都沒剩下，除了陪了他一輩子的木偶。”
“老爺子沒說完就哭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干脆求老爺子亮亮手藝?！?p> “其實我看不太懂戲文里咿咿呀呀悲欣交集，但那伴著盤鈴樂翩翩起舞的木偶美得觸目驚心，縱然知道只是絲線牽出的舉手投足，也活了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挽手相攙。”
“我由衷說：老爺子您可真不愧演了一輩子?！?p> “老爺子聽著這句，也抱著木偶笑了笑，笑完，臉色就變了?！?p> “他盯著懷里那精致木偶看了半天：大雪滔天，棉衣都置備不上，這一冬眼看都要過不去了，還要你做什么呢？都不如燒了——還能暖暖身子?！?p>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老爺子手一揚，木偶就進了火堆?！?p> “火光舔過木偶一身綺麗舞袖歌衫，那一瞬間它忽地動了，一骨碌翻身而起，活人似的悠悠下拜，又端然又嫵媚地對著老爺子作了個揖。它揚起含淚的臉，突然笑了笑，咔一聲碎入炭灰?！?p> “那晚的火燃得格外久也格外暖，分明沒太多柴火，一堆火卻直到天光放亮才漸漸冷下去?！?p> “老翁頓悟，掩面嚎啕，說到：暖矣，孤矣?！?p> “自那天之后，朋友再沒有再見過那個老人，但是那一首歌卻一直在他腦海回蕩，久久未曾散去，今天，為大家?guī)磉@一首《牽絲戲》?！?p> 白夜直接上“口技”，混響的音樂從白夜口中出現(xiàn)的時候，曾小賢瞪大了眼睛，反復確認操作臺上的音樂是關(guān)閉的之后，更是對白夜驚為天人。
“嘲笑誰恃美揚威
沒了心如何相配
盤鈴聲清脆帷幕間燈火幽微
我和你最天生一對
……
風雪依稀秋白發(fā)尾
燈火葳蕤揉皺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淚假如老去我能陪
煙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
“音樂的的最后，歡迎大家將這首音樂與背后的故事帶給更多的人，期望每一個聽眾不忘初心，家庭和美。”
“這里，也順便給大家聽一聽另一個填詞版本的牽絲戲，是另一個朋友在看來西游記，有查閱了歷史上的故事之后，改編的西域傳經(jīng)到東土的故事，歌曲名為《記游西》?！?p> “佛爭道欲稱宇內(nèi)
命師徒世間揚威
……
只恐佛陀假慈悲
殃及紅顏玉消損
絕塵不敢回驀然心已碎
……
身心化石堆再無世間累
”
“今天的節(jié)目到這里就告一個段落，歡迎各位下次收聽你的月亮我的心。我是實習生白夜，我們下期再見?！?p> ……
節(jié)目錄制完畢，兩人走出廣播室。
毫無意外，曾小賢的電話編輯朱迪在白夜不需要她接入電話之后，就開始心安理得的睡覺。
曾小賢面無表情，百無聊賴，甚至還有那么一點不開心。
雖然剛才那場電臺節(jié)目，聽眾來電突破了歷史記錄，后面的兩首歌或許也將火爆一時，但他除了必要的開場白之外，幾乎就沒說過什么話！
不對！
怎么能說是幾乎呢？
是完完全全就沒有他什么事！
簡直打破了，他開辦節(jié)目以來說話最少的記錄。
節(jié)目火了，主持人涼了。
這種痛并快樂的的感覺，讓本就糾結(jié)的小賢，更加糾結(jié)了。
“喂??！”
曾小賢大吼一聲:“朱迪，下班了！”
“唔…”
朱迪睡得很沉，還沒有從美夢中醒來。
“睡得這么沉？”
白夜伸手推了推朱迪，輕聲道:“喂，朱迪，節(jié)目錄完了…”
“??？！”
朱迪瞬間醒來，興奮道:“節(jié)目終于錄完了！”
曾小賢:“…”
大姐，現(xiàn)在還有外人在場??！
你要不要這么絕？！
“下班！下班！”
“老師明天見！”
朱迪熟練的關(guān)閉機器，提著小皮包飛奔出了公司。
白夜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Lisa姐，所以這檔節(jié)目，為什么還會存在?。俊?p> “廣播，還是午夜到凌晨，有人在就不錯了，誰還關(guān)心收聽率啊?！盠isa打了個哈欠，在白夜救場了幾次，并完全掌握了節(jié)目的主動權(quán)之后，她也放心的睡了過去。
“至于這個節(jié)目的主持人摸不摸魚，有沒有能力，罵不罵人，只要沒有人投訴到臺長那邊，就都是小事情?！?p> “好了，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p> 曾小賢看著空蕩蕩的演播室，不由得抱頭沉思，“我，才是節(jié)目的主持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