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瞥了一眼林梧,見其不動如山,林祁拱手,直面林瑜:“二哥,也該弟弟們一些歷練的機會。想來,二哥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罷?!?p> 林瑜不理他,再看皇上。
皇上抬手,懶懶說道:“弟弟們年紀漸長,也該得些機會成長。”
見與皇上說不通,林瑜又道:“回稟父皇,兒臣是擔心四弟太辛苦,四弟還在調(diào)查天諭一事,至今杳無音訊,不如讓五弟與他一道去查,也讓五弟歷練歷練?!?p> 他沒辦法橫插一腳,也不愿讓林祁太痛快。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若能將林梧推上前與林祁抗衡,于他也有些益處。
出乎林瑜的意料,林祁竟然毫不拒絕,應(yīng)道:“二哥所言有理,不知五弟如何看。”
這件事頗為棘手,尤其是若林梧被卷入漩渦中,恐怕會為護住奚音陡增困難。
他不愿主動摻和。
但是,倘若能摻和一腳,也能及時掌握情報。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林梧沒有擅自應(yīng)答,而是鎮(zhèn)定地望向皇上:“兒臣謹遵父皇決意。”
“梧兒剛成婚,當下要緊的事是開枝散葉,你們就不要打你五弟的主意了。”皇上淡淡應(yīng)道。
這一番話聽似是在為林梧著想,實則是不想讓他插手。
林梧臉上依舊掛著平靜的神情:“父皇說得是?!?p> 因為顧旦一事,皇上明顯對他有了猜忌,他現(xiàn)下只得以不變應(yīng)萬變。
“父皇……”
見林瑜還有話要說,皇上便道:“這件事姑且這么安排下去,祁兒你若是忙不過來,再去尋你二哥助你?!?p> 林祁:“是?!?p> 一出兄弟間的口舌相爭就這么收了尾。
林祁再得權(quán)利,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現(xiàn)如今,替皇上辦事,已然不足以令他欣喜,反倒會有些抗拒。
他覺得自己變了,倒也說不出為何而變。
下了朝,林祁跟著涌動的人潮朝外走。
幾步開外,就是林梧。
即使是在一眾背影中,他也格外顯眼,如鶴立雞群。
他身上經(jīng)年散著一股書生氣,無需他開口,只肖他往大家面前那么一站,旁人就會知曉他是個學富五車之人。
為此,林祁曾羨慕了好久。
彼時,他身邊尚有池青,池青多會寬慰他:“人生在世,所求不同,而不當艷羨旁人,徒增煩惱。”
回想起來,池青比他活得通透多了。
“四殿下留步!”李公公尖細的嗓音打斷了林祁的回憶。
是皇上要見他。
這些日子以來,林祁每日都過得煎熬,一面覺得自己應(yīng)當聽從皇上的命令,應(yīng)當成為皇上最趁手的利器,一面又覺得自己當下在行錯事,當及時止步。
猶疑,搖擺。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待林祁入了殿中,皇上便毫不遮掩地問道。
在他心中,林祁與旁的孩子都不同。
林祁勝在聽話。
他交代的事,林祁都會竭力去做,而不是以自己的心去衡量對錯。
聽了皇上的問題,林祁不明所以,問道:“父皇所指是何?”
“調(diào)查字紙一事?!?p> 還沒調(diào)查,催促已然降臨。
林祁拱手行禮:“兒臣定當盡心去查,盡早將幕后黑手緝拿歸案?!?p> 其實,他心中猜得七七八八,愛以如此手段行事之人,自當是池青。
除了她還會有誰?
“天諭一事,你做得不錯。”皇上驀地夸獎道。
林瑜不知的是,天諭之事,林祁早就結(jié)案了。
按照他最初的計劃,他去天牢里選了個囚犯拿來交差,并且秘密地將其處理掉了,給了皇上一個交代。
不過,皇上不許他聲張,道是不知賊子到底有多少,切莫打草驚蛇。
“眼下,民心動蕩,當需先抓幾個以儆效尤?!被噬辖淮?。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當他說出這句話時,林祁有多么驚訝。
在林祁面前,他早已習慣鋪陳自己的野心。
林祁怔忡片刻,隨后誠惶誠恐地應(yīng)道:“待兒臣查到……”
“祁兒,這為君之道,并非讓你在那細枝末節(jié)里舉棋不定,而是應(yīng)當殺伐果決。阻擋永寧安寧之人,就當盡早處置?!?p> 這言下之意是什么?
林祁有些懵,不知皇上到底希望他如何。
他剛想細問,只聽皇上再道:“朕聽聞京都最近有一間酒樓很不安分。你可知曉?”
酒樓?
迎星坊?
林祁默了會,道:“不知父皇所言可是迎星坊?”
“嗯。聽聞那里時常演些幕戲,許多老百姓都會去看。這可是事實?”
池青在做的事,本就是刀尖舔血。
現(xiàn)下引得皇上注意,也不過是東窗事發(fā)。
以他與池青的關(guān)系,現(xiàn)下他大可趁機踩上一腳,就以她作為那個“殺一儆百”之人,順帶還能毀掉林梧。
可他做不到。
林祁默然嘆息一聲,道:“稟父皇,那迎星坊的確吸引了不少人,兒臣也去看過,但也就是一些不足為奇的話本子,大都是風花雪月之事,濃情蜜意,難登大雅之堂。一些故弄玄虛的小把戲而已,沒什么意思。老百姓們也就瞧個稀奇,待他們再看幾日,想來也不會覺得好看了。”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有應(yīng)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堂間靜默,皇上那兩道目光射來,意味深長,猶如炙熱的火。林祁不禁背脊冒汗,太緊張了。
良久,皇上應(yīng)道:“原來如此?!?p> 林祁再應(yīng):“是,父皇。”
想了想,皇上再道:“此事非同小可,朕擔心你一人不可完成,又曉得你素來與你二哥不合,想來你定當不會想要你二哥來助你,故而,朕決定遣錦衣衛(wèi)李禹來助你一臂之力。你意下如何?”
這并非征詢,而是告知。
林祁立在堂間,朝著皇上一躬身,畢恭畢敬的姿態(tài),“謝父皇!”
他為迎星坊說了太多,許是令皇上生了疑。
這李禹只怕是來監(jiān)視他的。
之前他就發(fā)覺有人在跟蹤他,想來,也該是錦衣衛(wèi)的人。
只不過,皇上如此坦誠地交代,怕其實是給他的一個警告。
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他要清楚。
可他全然不覺后悔。
他與林梧斗,與林瑜斗,斗來斗去,又得到了什么?
離他所敬仰的皇上越近,離那太子之位越近,他就越覺得高處不勝寒。
燕白墨
今天下午出外勤,早早地溜了回家,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