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盛典當行的事她早跟林花說過,估摸著林花也已經(jīng)查過了,她也就沒多說。這次謝好有東西,有價錢,只要裕盛那邊的帳能看出端倪,東西應該夠了。
林花捋了捋思路,下了決心,問:“魏王府的趙修平,還常去十千腳店?”
“去,翠香閣也來過兩次,那兩次,王彌遠正巧都在?!?p> 沈了了的言下之意林花心里明白,若是魏王已經(jīng)盯著王彌遠,他們可就得快點動作。畢竟,若是人家查到了,他們手里的東西可就不值錢了。
“果真是魏王府的?”
“市舶司的徐既明,也常到十千腳店,愛吃伙計羅大媳婦做的茶飯。這么些年與羅大相熟。羅大說,徐既明見著趙修平的時候,確實是稱作‘先生’,聽過兩耳朵,也迂回地問過趙修平,確實是魏王府的人,說是跟著魏王的那個貴公子,就是寧國公公子的一個管事?!?p> 沈了了說完,思忖了一下,繼續(xù)說:“羅大說,趙修平說是管事,看著可不像,管事沒他那么清閑。何況,有一次魏王府的人來尋趙修平,態(tài)度可恭敬得很,羅大也看見了。來翠香閣那兩次,我也留心看了,隨和得很,腿上不大利索,不愛打聽,但為人并不刻板拘泥?!?p> “不刻板拘泥?怎么說?”林花挑眉問道,這評價可不低。
“我們這行,見過的男人比唱的曲兒還多。第二次他來,謝好給客人彈琴,王彌遠來了,一曲未畢就去應酬他。我給眾人賠罪,特地給趙修平上了壺蜒酒,聊了幾句。趙修平只夸我們這翠香閣,既有文人的雅致,又有商賈的體貼,實在難得?!?p> 沈了了笑了笑,繼續(xù)說:你知道,那王彌遠等人,最煩挨著商賈坐,連謝好每三日為眾人彈琴都覺得有辱斯文。聽他這么說,我便將翠香閣幾個姑娘,都想著攢錢自立門戶的事隨口玩笑著說了,他還贊嘆,小娘子有大志氣,靠人不如靠己。”
說到此,沈了了都不禁有些好笑:“剛巧旁邊的心容聽見了,視為知己,忙不迭應聲說是,兩人聊干了一壺酒,心容連她百年后的棺材要選樟木還是楠木都與趙修平商量了?!?p> 另一邊的魏王別業(yè)里,鄭以馳帶著陳予望在書房里議市舶司的差事,屋內(nèi)還有府里的長史謝宏道,以及陳予望身邊的趙修平。
京城里已傳來消息,將設望舶巡檢司,官家手諭魏王,讓其在廣南路率先組建,依然是從六品的官,卻從副提舉變成了巡檢司里的巡檢。
對著陳予望發(fā)牢騷,官沒升不說,對于他這個巡檢底下哪兒來的人,官家一字不提。還是龐樞密加了一句,可由地方駐軍抽調(diào)人手充入巡檢司。
抽調(diào)?是升官還是發(fā)財?他憑什么調(diào)得動?他沒人沒錢沒物,是哪門子的光棍巡檢!
王府長史謝宏道,名義上是長史,原是從五品的兵部員外郎。這次鄭以馳被扔到了廣南路,原來的崔長史自鄭以馳十歲開始教導,現(xiàn)年事已高,其余王府官員多數(shù)都不愿或不能隨行。
鎮(zhèn)國公尋到他時,他頗為意外。鄭以馳聲名在外,富貴王爺,鎮(zhèn)國公如此鄭重其事請他,僅僅因為是魏王的外家?何況,鄭以馳一個從五品的市舶司副提舉,若需要長史,也該去戶部尋。
謝宏道的父親謝映清,曾在老鎮(zhèn)國公麾下任都頭,后歸入禁軍指揮營。他小時候過年也曾去鎮(zhèn)國公府磕頭,當時還是世子的郭正均功夫十分好,在府后頭的跑馬地還設了擂臺,打擂爭跤王。
擂臺上雖點到即止,不用真刀真槍,但磕頭碰腦傷手損腳也時有發(fā)生。記得一個武將,身材瘦高卻并不魁梧,出拳快而靈巧,似是慣用左臂。
待下場來才知道,他右臂脫臼,硬生生挺到贏了擂臺。謝宏道當時小,看熱鬧卻也看得躍躍欲試,只可惜他自小學的馬上功夫,拳腳略差。
他雖說是陳州淮陽謝氏,可他們這一支早就旁得不能再旁,先皇時已遷到了西北路的貝州,就是現(xiàn)在永清軍的駐地。后來他恩蔭入兵部,也是求過老鎮(zhèn)國公的。
他做到從五品,以為已是盡頭。自家孩子跟他一脈相承,讀書上頭天賦有限。當已是鎮(zhèn)國公的郭正均找到他,他既想搏一搏再進一步,讓孩子還能有個恩蔭,若是孫子輩有出息的,就能支撐下去了。
可他又怕想多了,若鎮(zhèn)國公搏的是那個位子,他們家可就是飛灰湮滅都不夠秤。
最終還是已在貝州鄉(xiāng)下的父親謝映清拍了板,魏王這一趟,山高水遠,怕是跟開疆拓土差不離。讓謝宏道認準了,就放心去,他把孩子接到貝州帶在身邊。
郭乘驥就在永清軍中,無論如何,保個孩子平安的臉面還是有的。
謝宏道這才咬牙來了廣南路。
誰知道到了廣南府,鄭以馳整日閑散,連市舶司都是到了月余才去一次,市舶司有事還得上門問。
漸漸地,大家似乎都有了共識,這魏王的副提舉是掛著市舶司的一個閑職,實質(zhì)上真是被貶過來的。
謝宏道有些灰心,只覺得自己當初想多了??勺鳛殚L史,鄭以馳可以不去市舶司,他不能不去。
副提舉徐既明也十分善解人意,魏王跟他同職,魏王可以懶散,他可不行,只要他知道的,一定都給魏王備一份。
一來二去,謝宏道與徐既明熟識起來。徐既明是廣南臨賀人,亦是恩蔭入仕,與謝宏道頗為惺惺相惜。
原本謝宏道對著徐既明送來的造冊十分頭痛,他這個兵部員外郎,能統(tǒng)籌糧草的機會都不多。即便徐既明耐心細致,看市舶司的稅收依然一個頭兩個大。
一日,云山送茶的時候閑話,陳予望身邊的管事趙修平極擅錢糧。謝宏道突然福臨心至,此后去市舶司都把趙修平叫上。
趙修平自個兒跑市舶司沒幾次,謝宏道就尋他一塊兒去。陳予望說他原本就是跟著魏王來辦差事的,他要愿意去就去,論理他自己都該跟著去,可他不是要陪魏王么,“忙”得很。
自那之后,他便名正言順地跟著趙修平與徐既明整理市舶司的收支錢物。
及至今日,鄭以馳將他們二人都叫過來,說了官家手諭。雖離明發(fā)天下尚有時日,謝宏道已聽得心潮澎湃,鎮(zhèn)國公當初尋他,已經(jīng)料到了這一步!
他沒想多,卻想岔了!
他原本蓄胡,廣南暑熱,便只留了下巴上一小撮短須,還是不由自主地時常捻須。今日聽得此事,手上不自禁用了勁兒,揪得下巴通紅卻不自知。
聽得旨意后,趙修平瞄了眼掩飾不住思緒起伏的謝宏道,輕輕揉著他有痹癥的腿,心下黯然:這樣的魏王,這樣的外家,陳家二房與燕王還有什么想頭!
似有若無地嘆息一聲,趙修平開口問道:“謝長史原本在兵部,此事可有辦法?”
幾人看向謝宏道。謝宏道幾息間將心緒壓下去,開口還算平穩(wěn):“新設一司,也不是沒有舊例可尋。當初設各路駐軍,或是官家指派,或是各將領自請?!?p> 陳予望捏著折扇為難地說:“馳哥……王爺說了,咱們現(xiàn)在不是沒錢沒物么!官家沒指派,那咱們?nèi)フ埬苷埖脕韱幔俊?p> 趙修平略一思忖:“龐樞密既讓咱們從地方在駐軍抽調(diào)人手,而這望舶巡檢司定是要歸屬市舶司的,那錢糧上應不會再走樞密院與兵部,而是走戶部與市舶司?!?p> “那,咱們?nèi)ジ胁八疽X?”陳予望看向鄭以馳。
鄭以馳瞪了他一眼,看向趙修平和謝宏道,他們跑了市舶司這些時日,該看的都看清了吧?
謝宏道與趙修平交換了個眼色,趙修平出聲:“賬冊上看,都是齊的。若從中抽出組建望舶巡檢司,怕要先同戶部商量。”
官家還委了魏王輔助秋稅一事,這魏王身上的差事,一而二二而一。
“那煩請趙叔與謝長史商議,該留多少,用于何處,之后再上折子請旨?!编嵰择Y道。這個趙“管事”,實質(zhì)上是寧國公的幕僚,大哥已密信與他說了,可以一用。聽他說“賬冊上看”,那賬冊上看不到的呢?
“不敢。是?!?p> 趙修平起身行禮,前一句是辭那聲“趙叔”。自云山尋過他,后來謝宏祖又邀他一同上市舶司,趙修平就明白自己在魏王面前已不著寸縷。來廣南路前與寧國公說了,寧國公回信一字不提魏王,只細細說了章皇后。
若章皇后教養(yǎng)的魏王已是如此,那太子……唉,趙修平又在心里嘆息一聲,陳家,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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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司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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