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如何抉擇
與大廳中的那三具尸體不同，林楓一眼就能看出，這具倒在樓梯間的中年人，并不是洛幫的人。
“何以見得？”許昌皺著眉頭，俯下身子，將頭湊得近了些，林楓也跟著一同半蹲下。
火把昏暗的光照出有些朦朧的黑暗環(huán)境，血腥撲鼻的狹小樓道間凝固著蜿蜒的鮮血、腸肺四散，還有死不瞑目的不明身份尸體。
但這些足以把尋常人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恐怖場面，在經歷了算是大風大浪的兩人面前，只能算作是一道小小的波瀾。
“你看這里?！绷謼饕皇纸舆^了許昌手中的火把，一手摸出柄小刀，輕輕挑開尸體腹部那道切開大半個肚皮的恐怖傷口，道：“除了最中間處有一坨爛肉外，往右側的傷口十分平整，明顯是利器切開，喪尸里可沒有指甲都進化成刀具的變異體?！?p> 緊接著，林楓又拔開死者的頭部，露出完好無損的脖頸，再加上尸體雖然凌亂但通體完好的衣衫，還有兩手手掌上的厚繭，許昌也就了然點點頭，順勢指了指眼中凝滯著憤怒之色的尸體。
“這么看來，這有很大可能就是這棟小樓的原主人了？”
“嗯。”出乎許昌意料得，林楓居然滿意點點頭，露出微笑。
“你高興什么？”
“既然這小樓主人的尸體還在這里，就說明洛幫的人也來得匆忙，甚至沒來得及處理尸體?！?p> “所以？”
“所以洛幫的勢力并沒有輻散到如此遙遠的地方，這讓我松了很大一口氣?！笨粗S昌眼中的疑惑之色，林楓嘆口氣道：“老許啊，你不知道，我先前在小院門口看到摩托車時，心里其實狠狠抽動了一下。
和越野車這種笨拙的東西相比，在滿地喪尸亂跑的環(huán)境下，摩托車其實要靈活很多，而且更好維修，更好改裝。
更好的機動性，也就意味著洛幫能以更快的速度去輻散勢力，就像老高他們一定要建立安全區(qū)來擴張一樣，在勢力范圍內，不論是物資運輸還是人員流動，都能以極小的損耗進行。
比如說，如果洛幫已經占據了這片田野，他們甚至可以直接派遣人手來這里進行耕作，哪里還需要像我們一樣，先是收集適合的土地、種子，然后才是進行相應的農業(yè)研究！”
許昌若有所思得點點頭，又道：“但這里滿地都是喪尸啊?！?p> 林楓笑道：“那就說明這里不是洛幫的一個據點，相信我吧，現在洛幫和庇護所之間只是小打小鬧而已，以后要是真刀真槍打起來，這些據點就會發(fā)揮巨大的作用，你在庇護所里也有一定地位了，這次回去以后可以跟老楚和那個死人臉提一下，大范圍的安全區(qū)固然不可少，但建立這樣一個簡易的據點，再安排人手駐扎，其實也很重要。”
“死人臉是誰？”
“那個軍官啊，誰讓他一天到晚看到我都要擺出一副臭臉！”
一番簡單的談話后，許昌將尸體從窗戶里扔了出去，再稍微清理了一下樓道。
如果二樓里有什么危險，這么做至少可以讓他們逃跑的時候少一些阻礙。
其實有許昌在，林楓根本沒必要擔心有類似與蜘蛛一樣的變異體守株待兔偷襲，但他還是習慣了慢點推進。
二樓有兩間臥室，一間廚房，一間客廳。
也就是在他們準備踏入第一間臥室，推開門軸吱啞作響木門的那瞬，兩人忽得都頓了下手中的動作，相視一眼點點頭后，朝著一側墻角立著的木柜躡手躡腳而去。
林楓捕捉到的是一抹極微弱的呼吸聲，而許昌，則是清晰得聽見了那抹愈加劇烈的心跳。
林楓眼神冷下來，端起手中的霰彈槍，朝向了木柜，就要準備扣動扳機，卻被許昌輕輕按在了槍管上，輕輕搖搖頭。
隨后，在他很不解的眼神下，許昌伸出左手，緩緩將柜門拉開。
于是，在林楓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得飛出的驚異神情中，慢慢被火把照亮的木柜里，蹲著一個面朝著墻壁，渾身發(fā)抖的小男孩。
……
不過數平的狹小臥室里，小男孩坐在床上不停抽噎著，而林楓則有些束手無措。
如果是開槍后許昌才拉開的柜門，就算看見小男孩被打成篩子的尸體，他多半會無動于衷。
殺戮太多，見過的尸體比那些沒有靈智的喪尸還多，林楓如果還會因為一具普通的尸體而泛起波瀾，那他活下來的這個事實就會被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鐵石心腸不是好事，滅情絕性已經超出了人類的范疇，但這都總比死了更好。
但此刻，林楓看著這不過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就活生生得坐在自己身前，活生生得抽噎著，因為害怕或者說其他的什么原因始終沒有大聲哭出來，卻差點就這么逝去，心頭就莫名浮現出一種心疼。
也或者是心酸。
林楓能看見，男孩短袖的袖口上，全是眼淚和鼻涕。
許昌當然不知道怎么哄孩子，能照顧好小雯那單純是因為小雯不怎么需要照顧，所以只能干巴巴看著，甚至害怕自己丑陋的外表會嚇到他，而默默轉過身去。
林楓只得嘆口氣，將背包放在地上，提著小北后頸出來，左右放都覺得不是辦法，最后就放在了自己腦袋上。
小北只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沒有什么其他的動作。
隨即，林楓就開始翻找，直至騰空了整個背包，他才在一個夾縫里摸出了一塊因為不斷得融化又凝固而變得奇形怪狀的白兔子奶糖。
沒有小孩子會拒絕甜食，更何況是一個已經困守在這個小院里將近半個月的孩子。
小男孩接過奶糖，眼見著已經停了眼淚，可嚼著嚼著，他眼底就又泛起淚光來。
正當林楓嘆口氣，以為他又要開始哭的時候，小男孩狠狠得抽噎了兩下，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跟爸爸約定過，只要吃了糖，就是男子漢，男子漢不能哭?！?p> 這是小男孩的第一句話，雖然他聲音已經很沙啞了，而且扁著嘴又一抽一抽的樣子真的很沒有說服力，但林楓還是蹲下身來，摸了摸他的腦袋，遞過一個水瓶，以示鼓勵，又擠出自認為最有親和力的笑容。
“你爸爸說得沒錯，能堅持這么長時間，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袁有志！”
袁有志的聲音終于穩(wěn)定了下來，他抬起頭，使勁擦了擦朦朧的雙眼，帶著焦急渴盼之色，朝著林楓問出聲。
“你就是爸爸說會來救我的人嗎？爸爸呢？”
林楓沉默下來，不知如何作答。
許昌卻在這個時候湊過來，故作輕松得笑道：“是的，我倆就是來救你的！”
袁有志惘然道：“那我爸爸呢？”。
于是，兩人都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