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8章 新月

　　10月31日凌晨3點。

　　白河城舊城區(qū)，土豆巷。

　　舊城區(qū)的規(guī)劃延續(xù)自1900年前古帝國的軍事營寨，街道橫平豎直，一點都不復(fù)雜。

　　喬裝過的伊莎貝拉來到了約定碰頭的路口，走向街角咖啡廳的陰暗門廊。

　　“你就是伊姆辛介紹來的那個人？”建筑角落里，尚未成年的異族少女聲色稚嫩。

　　“不是伊姆辛，”隔著面具，伊莎貝拉盡力壓低嗓音，“是‘六指凱恩’?！?p>　　她對出了正確的暗號。

　　“六指凱恩”是皇家大道那位吟游詩人的藝名。

　　通過他，伊莎貝拉聯(lián)系上了一位流浪民族“藝人”。

　　花點錢，讓對方偷走安東尼斯主教的鑰匙，做個蠟?zāi)?，再悄悄放回主教的口袋?p>　　一項需要特殊才華的任務(wù)。

　　“回答正確！”

　　少女伸出手，遞上一把嶄新的銅鑰匙。

　　“我說這位小姐，你是不是知道點什么？主教大人是不是隱藏著什么秘密？他房間里是不是有堆成山的金幣，還是說……有更見不得人的東西？”

　　伊莎貝拉沒有回答，遞過去一張紙鈔：“合作愉快。”

　　“好吧……再見咯，明天我可以去買新衣服啦~”

　　拿到主教的鑰匙后，伊莎貝拉進入早就在教堂附近租好的一間公寓，換回了教會神官的長罩裙。

　　鑰匙對應(yīng)的并不是主教的房間，而是“光鑄之手”隊長，圣武士哈里斯的值班室。

　　自從小隊失蹤，值班室就一直上著鎖，鑰匙一直由安東尼斯主教隨身保管。

　　明天，教會新指派的“光鑄之手”小隊就會抵達白河城，接管教堂地下的據(jù)點。

　　行動的最后期限，就是今晚。

　　坐在床邊，換好衣服的伊莎貝拉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如果光之主真的存在，祂就要原諒我接下來的行為。”

　　起身開門，反鎖，下樓。

　　新月之夜，繁星點點。

　　伊莎貝拉的身影出現(xiàn)在皇家大道的煤氣燈下，很快沒入黑暗，然后于下一盞燈前被勾勒，一次又一次重復(fù)。

　　最后，教堂前廣場的黑暗徹底吞沒了她，身處于這樣的黑暗中，她反而覺得比在光芒下更加安全。

　　“莫林現(xiàn)在在做什么？”她仰頭看了看夜空，“應(yīng)該正裹著溫暖的毯子，在帳篷里露營吧？偶爾能去野外遠足也是不錯呢……”

　　伊莎貝拉沒去想象那些危險的場景，這近乎本能。

　　來到教堂邊門，她靜靜等待了一會，直到一位老修女從遠處走來。

　　“艾斯緹神官……”對方感到很意外，“您怎么在這？”

　　“嬤嬤，今晚我來值后半夜，您回去休息吧。”

　　“可是……這樣好嗎？”

　　“沒關(guān)系的！我也是突然想起來，還有重要的工作要趕在明早之前完成，所以，交給我就可以了！”

　　“好吧……謝謝您，您可要注意身體啊?！?p>　　走出去沒幾步，老修女又轉(zhuǎn)過身來，露出慈祥的微笑：“您也不必太過擔心，朱利安先生……光之主會保佑他平安歸來的。”

　　伊莎貝拉走進教堂，與上一位值夜的修女做了交接。

　　待到確認對方不會因為忘拿東西而突然返回后，她走向祭壇右側(cè)，抄起銀質(zhì)燭臺，走下狹窄陡峭的樓梯，來到了潮氣很重的教堂地下。

　　向左，向右，再下一段樓梯，她站在了隊長值班室的門前。

　　插入鑰匙，咔噠一聲打開門鎖，進入房間，接著再次反鎖。

　　房間內(nèi)，與生活相關(guān)的家具都很整潔，與工作相關(guān)的卻很雜亂，書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

　　“應(yīng)該不會放在明處……”

　　伊莎貝拉集中精神，直接施展了神術(shù)“真實視覺”。

　　哈里斯很可能接到過一份“有問題”的指令，如果他本人曾對此有過懷疑，并將其記錄了下來的話，那份“日記”，很可能就在這個房間里。

　　畢竟，這里是哈里斯唯一已知的住所。

　　在強化過的視野里，她看到有塊木地板的邊緣，被金色的線條凸顯了出來。

　　縫隙的寬度和磨損程度有異樣。

　　“一個暗格？”

　　伊莎貝拉蹲了下去，將其翻開前，產(chǎn)生了一絲猶豫。

　　“這個暗格其實并不難發(fā)現(xiàn)，難道主教之前一直沒注意到嗎？他并不懷疑哈里斯當晚的失蹤？”

　　在她的印象中，現(xiàn)年67歲的安東尼斯主教并不是這般愚鈍之人。

　　思考再三后，伊莎貝拉還是打開了地上的暗格。

　　她需要一個線索。

　　為了今天，她已經(jīng)保持足夠低調(diào)的姿態(tài)，安靜等待了整整一周！

　　果然，不出所望，被掀起來的木板下面，黏著從本子上撕下來的一頁紙，上面寫有文字。

　　“1886年10月6日，我接到了塞萊斯頓‘光鑄之手’總部發(fā)來的一份密文電報，內(nèi)容……有些反常。

　　“上面吩咐：近期白河城如發(fā)生命案，小隊務(wù)必盡快介入追捕，恐牽扯到邪教活動。

　　“我的疑點有三個，首先，邪教團的獻祭殺人案件極少見，我特地查閱了白河城的案卷，發(fā)現(xiàn)上一宗發(fā)生在260年前。

　　“第二，如此稀少而惡性的案件，總部為什么不告訴我有關(guān)邪教活動的更多細節(jié)？

　　“最后，也是最讓我起疑的一點，電報使用的是第三季度的舊版密文，第四季度新版密文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光鑄之手’內(nèi)部全面更換了??？

　　“總之，我覺得事情有些奇怪，由于密文電報只單向收發(fā)，便寄信給我在塞萊斯頓的一位老友，委托她幫我調(diào)查密文命令的來源。

　　“出于對‘光鑄之手’紀律的重視，調(diào)查結(jié)果出現(xiàn)之前，針對此事，暫時守秘。

　　“1886年10月10日，水車大橋邊真的發(fā)生了命案……我感覺有些不安。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職責(zé)就是職責(zé)，就算沒有那份密文電報，我也會去協(xié)助治安官們。我只是……有些不安。

　　“我那位朋友還沒回信。我決定把這份備忘錄暫時藏在房間地板下。

　　“安東尼斯主教應(yīng)該能找到，就算他找不到，新來的艾斯緹神官肯定可以，她看上去是個正直善良的姑娘……”

　　“不管誰找到這份備忘，都代表著我已經(jīng)死亡，或者處于無法行動的狀態(tài)。

　　“最后，我給那位朋友留的通訊地址是望河公寓4307號，那里是小隊執(zhí)行某些隱秘任務(wù)時的安全屋，郵差會把信件放到一樓大廳的信箱里。

　　“坎貝爾和格羅姆森已經(jīng)在門外等著我了，我得出發(fā)了。”

　　讀完這份備忘，伊莎貝拉沉思片刻，作出了一個較為大膽、同時有著一定建設(shè)性的舉動。

　　她沒將紙片放回暗格。

　　…………

　　幾乎同一時間，與大教堂僅僅一街之隔的白河城皇家醫(yī)院。

　　這是王國境內(nèi)最好的綜合病院之一，主體建筑是一座平面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9層大樓，大樓不僅裝潢華美，科室設(shè)置和醫(yī)療設(shè)備也相當齊全，更是深林郡最先安裝全套電力照明、電力通風(fēng)、電話和升降電梯的公共建筑。

　　白河城沒有精神病院，因此，發(fā)瘋的圣武士格羅姆森被安排在了大樓最西北角的精神病人觀察室。

　　此刻，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無神地注視著天花板。

　　年輕的值班護士則在護士站里睡得相當香甜。

　　下一秒，一位蒙面黑衣人出現(xiàn)在走廊上，腳下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來到格羅姆森的病房前，熟練地撬開了門鎖。

　　格羅姆森毫無反應(yīng)，經(jīng)過持續(xù)多天的癲狂后，他現(xiàn)在對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反應(yīng)，也不再有睡眠。

　　“嘿，雖然不知道客戶這么做的目的，但……管他呢！任務(wù)足夠簡單，出手也足夠闊綽。”

　　他將長長的粗鐵絲插入了格羅姆森的鼻孔，越捅越深。

　　這個工具最早在南大陸被用來制作木乃伊，具體功能是從鼻孔里提取出人類腦組織，這樣便不會留下明顯的外部創(chuàng)傷。

　　黑衣人并不知曉，那是被墮落月族污染過的腦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