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四十三年三月十九,李成梁愿配合提供死士的消息傳回來,鄭貴妃馬上讓葛劍新制定計劃,葛劍新考慮將刺客設法混進太子出征馬隊,但目前有兩個問題,一是能接近太子的只有葉向高的心腹護衛(wèi),葛劍新的兵部派出的隨同出征將士不能接近到太子;二是管朝廷馬政的太仆寺卿孫拃權是太子黨,不能讓他知道。所以只能從太仆寺下級官員入手,于是鄭貴妃叫來了能經常接觸到太仆寺的心腹光祿寺卿靳竇海一起商議,靳竇海獻策,那時唯有跟著太子儀仗馬隊的牽馬夫有機會接近太子,所以他想到先在太仆寺提前安插進去人,到那時給太子牽馬也就不會遭人懷疑,至于如何確保刺客能跟著馬隊出征,那就簡單了,只要拉引薦人上了船就由不得他了,但該找誰合適呢?
靳竇海當時就對太仆寺上下能辦這件事的官員逐個分析了個底兒掉,肯辦的沒權,有權的又是政敵,最后分析來分析去就只剩下付天恩了。
付天恩本職工作就是負責太仆寺馬營管理、馬匹擇選、核查、分派、收簽,從七品的小官也談不上靠哪邊站哪隊,但是多年前做了黨爭犧牲品,這些年又一直被太子黨的孫拃權壓制著,除了他的幾個近交,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委屈。前幾年還四處托關系想翻個身,但是太子黨頭子葉向高曾是其師死對頭,福王黨這邊以前又嫌他是個沒啥權的養(yǎng)馬官,其師還曾是個祖宗規(guī)矩的堅定擁護者,在位時沒少得罪過鄭貴妃,因此無論哪邊都不待見他。分析到這里,靳竇海頓時覺得付天恩是最合適的人選,向鄭貴妃匯報后,鄭貴妃隨即命葛劍新將計劃放在一個小黑匣子里派心腹送往遼東,次日靳竇海就派心腹羊昭設計去拉付天恩上船。
距紫禁城西二十里的西市,自永樂朝起就是大明的行刑場,朝廷砍頭示眾的熱鬧是老百姓最愛湊的,每逢行刑示眾,這里就人山人海。直至今日,西市這個本應充滿血腥的地方,竟?jié)u漸變成了一個熱鬧非凡、商業(yè)繁榮、商賈云集之地。其中一間有官府背景的酒樓叫“八仙樓”,處于西市觀刑視野最佳的中心地段,價格高昂的飯菜只能讓普通百姓在門外駐足觀望,酒樓內不像大雜市那樣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所以來這里消費的人不是朝廷命官就是達官顯貴,交流的內容也基本上是朝廷上層的最新信息。
萬歷四十三年,三月二十,申時,光祿寺署承羊昭在八仙樓三樓一臨街雅間宴請?zhí)退轮鞑靖短於鳌?p> 光祿寺管祭祀,太仆寺管馬政,每有重大祭祀活動光祿寺都要派人與太仆寺對接儀仗馬匹等相關事宜,每次都是羊昭與付天恩交接,所以二人彼此早已相熟。
付天恩一進門,羊昭馬上迎上去牽著付天恩的手恭敬的讓到上座,倆人落座后,付天恩四周看了看典雅的環(huán)境,之后指著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看著羊昭懷疑的問
“我說老羊,今兒什么事???搞得這么興師動眾的!”
“嗨!我們光祿寺每次都過來麻煩你們太仆寺,次次都是你老哥親自安排的妥妥帖帖,再說我跟你交往這么長時間,于工于私我請老哥你喝頓酒這不是應該的嘛”羊昭邊說邊端起酒杯欲敬付天恩。
付天恩早也是個老江湖了,他擋下遞過來的酒杯道“別!別!別!先別著急喝,你得先說清楚,到底什么事?你要不說清楚,我可不敢喝這酒!”
羊昭見狀嘿嘿的陪著笑道“老哥啊,你也太小心了!不過實不相瞞,今日老弟我確有一事相求啊”
付天恩聞言心下道,泛泛之交無事獻殷情怎么可能,苦笑著丟了一顆花生米到嘴里“呵呵……求我?我一個養(yǎng)馬官能幫你做什么?”
羊昭賠笑道“嗨!瞧你說的!是這樣,我老家招了匪,好多人都活不下去了,這不,有個表叔帶著一大家子跑來京城投靠我,我又不能不管,給他們在城里湊活找了個住處,可你說就我那點俸祿哪養(yǎng)活的了這一大家子啊,想著給他找個糊口的差事,也算是我仁至義盡了”
“那在你們光祿寺給他安排一下不得了?”付天恩繼續(xù)問。
羊昭愁眉苦臉的道“老哥啊,不怕你笑話,我這表叔大字不識一個,只會種點地,干干力氣活,你說我們光祿寺干的都是祭祀禮儀的事,他一個粗人哪干的了這?。≡僬f他是我表叔,到了我手底下我也不好管吶,所以這不求老哥,在你那給他謀個差事,找個喂喂馬啥的粗活,能養(yǎng)家糊口就行,我保證我這表叔絕對不會給你惹麻煩,你該咋管咋管,你看行不?”羊昭起身邊賠笑邊又把付天恩的酒杯遞了過來。
付天恩一聽這事,心下立馬放了下來“噢……這事啊,這事不難辦啊,那也用不著這么興師動眾吧”
羊昭接著道“唉……老哥你可不知道,我們那個清水衙門,要權沒權要人沒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我為這事跑了幾處了,沒人愿意搭理我,這不求到你老哥頭上了,你要也不管我我可就真沒轍了”
付天恩心道最后才想到我,看來我在你心里也不咋地,他看著這桌子酒菜,再一想這事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事,但還是端起了架子裝著考慮,不再出聲。
羊昭等了半天見付天恩還不出聲,站了起來,雙手端著酒杯恭敬的遞到付天恩面前行大禮道“付大人!您的一句話就是他這一家子的命,我代他一家老小敬您一杯,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付天恩見羊昭這個樣子,剛才心中的不快也找了回來,趕緊裝腔作勢的起身扶起羊昭的雙臂,接過酒杯“哎呀!羊大人你這是干什么!不就這點事嘛,明兒你讓你表叔來找我,我給你辦了!”
羊昭一臉感激的眼淚打轉“付大人??!還得是你啊!看來以后我得多跟你走動走動!老哥你以后有什么事用得著小弟的,小弟絕無二話!小弟先干為敬”說完一揚脖,滴酒不剩。
付天恩此時內心心滿意足,隨即也喝了滿杯,等倆人再次落座后,羊昭邊斟酒邊道“老哥,實不相瞞,我表叔明天還過不去,家里鬧匪逃跑時給傷著了腿,不過再有幾天就好了,等他好了我立馬帶他過來拜訪你,以后就有勞老哥你多擔待了!”
付天恩本就是好酒之人,這一杯有年頭的山東秋露白頓時把他沖刷的豪氣云天“哦!行?。⌒∈?!你表叔啥時候好就讓他啥時候過來找我,我給他正式入冊編入在籍!”
此后羊昭一邊不停地恭維著好話,一邊不停地灌付天恩酒,付天恩已經多年沒享受過這等待遇了,索性敞開了肚皮一概笑納。一直持續(xù)到戌時,付天恩酒足飯飽,站都站不穩(wěn)了,羊昭才又讓店小二叫了一頂轎子送其回了家。
待付天恩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羊昭嘴角揚了起來,隨后他直奔光祿寺卿靳竇海府邸。
“大人,付天恩這小子同意了,不過這小子真他媽能喝,一個人干了三斤秋露白。”
光祿寺卿靳竇海此時正站在羊昭面前道“哼!再能喝也沒你能喝!不過很好!接下來你務必要做好準備,再過幾日他們就到了,這個人很關鍵,在付天恩那里千萬不可漏出馬腳!”
“小的明白,大人放心!”羊昭狡猾的笑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