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做了最后一次的收割,給這些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食人魔一個痛快的了解,然后一把火將這座村莊付之一炬。
幾人站在村外回望,村內尸橫遍野,濃煙熏天,尸體被焚燒后,油脂的焦臭味彌漫在空氣中。
火光噼啪炸響,熱浪撲面襲來,帶著呼吸都有些灼燙的溫度。
蘇筱筱神色莫名,忽然抬頭問了一句:“變成食人魔后,真的就不可能變回正常人了嗎?”
云凰和葉沐卿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她們研究了一個月,試過了各種辦法,但沒找到任何能夠起到幫助的變化。
這些食人魔的表現(xiàn)歸根結底是內氣的反客為主,本該作為任人驅使的力量的內氣卻反過來控制了它的主人,讓宿主為它的瘋狂擴張而做出種種瘋狂的舉動。
而內氣本身是活的,它只是寄居在人的身體中,和修行者達成一種暫時穩(wěn)定的配合共生,但并不代表這種關系就一定會一直持續(xù)下去。
更為麻煩的是……一旦修行出了內氣,想要廢去都成了一個難題。
經過內氣滋養(yǎng)后的血肉,如嫁入豪門,享盡繁華的貴婦,早已經受不住曾經的那些苦寒歲月。
而強行廢功會帶來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渾身衰竭而亡。
不僅如此,當今世上,壓根就不存在除了內氣之外的第二道修行法門。
讓這些早已習慣了超凡力量的人一下子跌入凡塵,變成再無任何神異的普通人,又有幾人愿意呢?
云凰和葉沐卿就處于這么一個尷尬的境地,她們也猜到了內氣存在的隱患,但此刻,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接下來去哪?”
云凰道:“繼續(xù)向前吧,如果我沒記錯,再往前應該有一個驛站,就是不知道如今這情況下,還有沒有人幸存。”
蘇白摸著下巴,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而且根據村長的記憶來看,這群外來的食人魔也是從長臨古道深處而來的,興許再向前能發(fā)現(xiàn)更多線索?!?p> ……
臨云驛。
這是長臨古道上頗為出名的一個驛站,過往商旅往往都會在在此歇腳,補充物資水源。
如今卻是被落葉掩埋,遍布塵埃,連木門都已經破敗不堪。
蘇白走在前面推開門,發(fā)出刺耳的吱呀響聲,如同不堪重負的老者發(fā)出的呻吟。
“這里真的還有人嗎?”
蘇筱筱跟在他身后,被這突然激起的漫天灰塵嗆得連連咳嗽。
葉沐卿輕拍她清瘦的背脊,幫她順氣,也是搖頭道:“恐怕是沒有了?!?p> 云凰在驛站周圍搜索,試圖尋找了幸存者的存在,卻只找到了一些早已被野獸啃食得看不出人形的尸骨。
她輕嘆一聲,將其就地掩埋。
驛站本該有官方的武者看守,他們恐怕不是已經遇難,就是被食人魔同化,化作了那渾渾噩噩的血肉魔鬼。
無人生還。
天色已晚,蘇白提議今夜就在此修整,等明天天亮再繼續(xù)前進,幾人自然也不反對。
他們簡單收拾了一下床鋪,照例分了兩間房,蘇白守夜。
月上中天,蘇白坐在篝火邊閉目修行,觀想著望舒的神像,修為一分一毫地增長著。
可惜經歷了之前在食人魔村如邪道般修為飛速提升的經歷,如今這緩慢平穩(wěn)的增長,倒讓他有些躁動不平了起來。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啊!
心思浮動之間,觀想的效果也更是大打折扣,慢如龜爬。
蘇白眼看收獲甚微,索性也放棄了修行。
他站起身來,巡視著四周,今夜鴉雀無聲,連小狐貍也都趴在火堆邊睡得安穩(wěn)。
他摸了摸小狐貍光滑的皮毛,如上好的絲綢,溫軟無比。
“你呀……記得要聽話呀?!?p> 巡視了一圈,他走上樓,剛到云凰所住的屋子門前,就見那扇木門被人從內拉開。
蘇白難免向門內望去,正對上那雙火紅的鳳眸。
云凰眉頭微蹙,俊俏的臉上寫滿警惕:“你想干嘛?”
蘇白搖頭苦笑:“你怎么還沒睡?”
云凰依舊不依不撓:“你先說,你剛才想干嘛?”
她眸中滿是懷疑:“你不會是想趁我睡著……”
蘇白已經不想為這種東西解釋了。
反正好像在幾人眼中,他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是個色魔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擺爛道:“對對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云凰萬萬沒想到蘇白居然這么坦率的承認了不軌之心,一時間驚得合不上小嘴:“你……你……你……下流?!?p> 結巴了半天,她終于從腦海中翻出來一個詞來描述。
蘇白平靜地看著她:“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反不反抗也就這樣。醒了更好,不然多沒勁?!?p> 云凰此刻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她滿臉通紅囁嚅道:“你怎么敢……”
在她頭暈眼花之際,蘇白已經下了樓,又坐回了火堆邊,淡淡道:“說說吧,為什么這么晚還沒睡?”
“嗯?”云凰還沒反應過來,腦袋有些迷糊,呆呆望著蘇白。
她還在糾結要不要反抗,要怎么反抗呢。
蘇白輕笑一聲:“不想說話的話你出來干什么,還真想我把你吃干抹凈???”
“那……不可能!”
云凰一陣小跑到了火堆邊,抱著腿,坐在茅草鋪好的地上。
她此刻只披了件單薄的短衫,修長緊繃的雙腿毫無遮掩,瑩白如玉,在火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蘇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還是拿來外衣幫她披上。
夜間風寒,著涼了也不好。
云凰也不反對,只是淺淺一笑。
“說吧?怎么了?”
云凰悶了半天,回了一句:“睡不著?!?p> 蘇白猜了一猜:“因為食人魔的事情?這倒不用擔心,我會找到辦法的,最多也就是修為沒了,從頭再來罷了?!?p> 這他說的倒真不是假話。
他曾問過望舒,得知有一種靈藥可以恢復內氣造成的那些不可逆損傷。
只要找到那種靈藥,然后他以吞星大法將兩人內氣廢掉,自然也就不會有變成食人魔的風險了。
當然,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既能保住修為,又能解決內氣的隱患。
云凰微微搖頭,鳳眸低垂,瞳中映著篝火:“不完全是。我只是有些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我本以為臨安紛亂只是個例,卻不曾想走出臨安,這天下紛亂猶勝城中?!?p> 她眼中透著迷茫:“不是都說這是個太平盛世嗎?為何處處白骨遍野,游民死于非命。我們守夜人妄自承諾,為蒼生守夜,如今看來,到底守了誰呢?”
蘇白頓時鄭重起來,他自然看出云凰此刻處于一種內心非常迷惘的狀態(tài),正是乘虛而入,一舉俘獲芳心的好機會。
才怪。
他才不屑也不需要乘人心防松懈時下手。
沉吟片刻,他緩緩道:“至少那臨安城自諸黎后幸存下的百姓,不會這么想。在那流火墜落的熔巖煉獄中,有人會感念著你的付出?!?p> 她輕輕一笑,卻是沒有什么喜色,反倒是帶著兩分凄艷:“可……當日之戰(zhàn),我也未曾有過什么建樹,救下他們的人不是我,是你?!?p> 蘇白道:“我本就是你手下的守夜人。若無你,我也不會加入守夜人,也不會守那臨安城。一人之力微薄,但合眾人之力,聚沙成塔,才是守夜的真諦?!?p> 云凰兩頰飄紅,眼神迷醉,如喝了最烈的美酒一般,輕聲呢喃了一句:“為我守城?”
蘇白心頭一跳,目光不自覺閃躲了一下,望向驛站外。
單此一眼,如被刺骨的冷風吹在赤裸的背脊之上,他驟然清醒,低呼道: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