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0 凡塵俗事
“你是……”魚玄機覺得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是王文木啊,你認不出我了?”
魚玄機張大了嘴,半天才說:“文木兄,怎么會是你?”再定睛細看,依稀能夠看出他當年的模樣,心情觸動,眼睛有些濕潤起來。
想當年,王文木也是意氣風發(fā)的后生,他曾在馬球場上奔跑,他也曾與朋友縱興暢談,與張直方在長安街上奔馳,要去與長安的驕縱子弟大干一場……
然而,眼前之人哪有昔日的風采?“阿兄,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我都認不出來你了。”魚玄機差點大哭起來,他們這些昔日的朋友,難道就沒一個落個好?
王文木解釋道:“我娘死了之后,我大病一場,身體大不如前,所以老得快?!?p> “朱大嬸子~過了?”魚玄機問得有些遲疑,她把王文木往后院引,想跟他好好聊聊。當年從揚州離開時,朱大嬸的狀態(tài)十分不好,媳婦過世之后,她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很快白了頭發(fā),精神也有點恍惚。
王文木點頭,“對,你走后的第二年秋天,我娘熬不住,就去了。你呢?你怎么在這里,回來也不來看看我們?”
說起阿娘去世的消息,王文木已經(jīng)沒有多少傷心。但從他當時大病一場來看,接二連三的打擊對他還是很沉重的。
幼薇嘆道:“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我便想在道觀里清修一段時間,沒有去看你,真是對不住你?!?p> 王文木又問:“回去看過你娘沒有?”
魚玄機說沒有。
王文木嘆道:“你該回去看看她,你、你阿耶剛過世不久?!?p> “我阿耶……”魚玄機在一個廊柱下停了下來,抬眼看著王文木問道,“我阿耶他什么時候去的?去的時候沒有受苦吧?”
王文木告訴她,魚秀才一個月前離世的,受苦?這年代的人誰沒受過苦?王文木嘆氣道:“你父親那人吧,一輩子都在拉攏人,遷就人,何嘗開心如意過?”
幼薇眼圈兒又紅了,那是愛了她十來年的父親啊,驟然聽到他離世的消息,怎能不傷心難受?
“我也活不長了。”王文木嘆道。
“怎么會?你才剛剛?cè)鄽q……”突然想到古人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幾歲,魚玄機心里又有些黯然。
“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況。”王文木道,“今年開始,我的身體就越發(fā)差了。你看我現(xiàn)在,幾乎瘦得脫形,不說你,有時我從銅鏡里看自己,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p> “你還在做坊正吧?”魚玄機問。
王文木點頭,“好在當時我娘費盡心力弄了這么個職位,讓我每月有點微薄收入,否則真的只能吃土了?!?p> 王文木走了,魚玄機嘆息起來,好像每一個人過得都不那么自在,方外之地亦不能幸免。感覺亂世之中,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之后,一清偶爾還是會派幼薇去陪捐贈者喝喝茶。幼薇雖不拒絕,但是合眼緣的她就多說兩句,不合眼緣的往往可能半句都不說,就只安排人倒杯茶遞到對方手里。
捐贈者男女都有,要求見魚玄機的,通常都是男人。
長安城里很多男人都知道,咸宜觀新來的女道士長得國色天香,有沉魚落雁之美,閉月羞花之容,但是很有些脾氣??吹蒙系?,她端茶倒水,看不上的,她瞥一眼倒杯茶就走。
這很吸引了一批男人,他們很想看看魚玄機到底長得有多美,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她的座上佳賓。
這天,韋保衡約了一眾弟子前往郊外避暑山莊避暑。眾弟子浩浩蕩蕩十幾個,有人就提議,“聽說咸宜觀里來了一位美貌道姑,說是堪比西施、飛燕,不如我們?nèi)タ纯慈绾危俊?p> 眾人起哄。
“有沒有說的那么美?誰去見過出來說一說情況?”
“都說道觀里有些道姑接客,不知道這個道姑跟其他人相不相同。”
“什么同不同的,關(guān)鍵是錢到位,只要錢足夠,沒有不可能的事?!?p> 有這幾句話,少年郎們誰不想去看看?或者幸運的還能一親芳澤呢。于是眾人騎馬,一聲呼嘯,大家策馬往咸宜觀奔去。
魚玄機也正為此煩惱,她來咸宜觀是為了清修,不是來此作陪客女郎的。如果要作陪,她去紫微閣就好了,還可以明碼實價,為免麻煩,最多掛上一塊“賣藝不賣身”的牌子。
錢錢錢,還是錢的問題。她知道道觀里有勞動力,但一時還沒有辦法找到活計。那就想辦法開源節(jié)流吧,不能老想著靠捐贈來解決道觀里所有人一年四季的吃穿用問題。
她向一清提開源節(jié)流的建議,一清道:“開源可以,節(jié)流做不到,你看我們道觀,一日兩餐都是素食,衣服也都是素衣,用度已是極其節(jié)儉?!?p> 一清把開源的任務交給魚玄機,“你上次說過可以手工賺錢,如果你有辦法,全觀的人都交由你管理?!?p> 一清再次放權(quán)。她心里清楚得很,主持道觀的這幾年屬實沒有大成就,她是有道之人,但管理一途,已經(jīng)把咸宜觀帶入衰落敗退,魚玄機既然有想法,那就痛痛快快地扶持她。
魚玄機痛快應道:“行,我想想辦法,這個可能要出觀考察,報師父知道。另外,觀里有些不守清規(guī)的女道,是否可以清除出去?”
一清回道:“出觀考察可以,沒有問題。但是你說的清除一些女道,我不同意。玄機,我知道你討厭那些不守清規(guī)戒律的,討厭她們出家后還與男人糾纏不清??墒牵阌袥]有想過,是什么逼得她們走到出家這條路的?她們也不是不愿意嫁人,現(xiàn)實無法讓她們趁心如意,所以才這樣。對于這些女道,我希望你能放開胸懷來看,她們不是壞人,我們沒有必要針鋒相對。”
一清這話也算是苦口婆心了,無非是要魚玄機多體諒觀里姐妹的處境。
“好吧,師父您說得不錯,而且有一顆寬厚仁慈的心。但是,師父,道觀畢竟是清修之地,能不能別那么明目張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