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華州事
入夜時分,華州城逐漸安靜下來,只那勾欄賭坊中依舊是嬉笑怒罵不斷,人聲鼎沸。
自春秋戰(zhàn)國起,歷朝歷代對于“賭博”都是明令禁止的,其中已北宋規(guī)矩最嚴(yán),朝廷定下三條令人望而生畏的條令:其一,凡在東京汴梁賭博者一律處斬;其二,凡藏匿賭徒不報(bào)者與之同罪;其三,汴梁之外犯賭博罪者一律發(fā)配充軍。
若光看表面,似乎北宋對賭博到了異常苛刻的程度,讓賭徒無路可走,但實(shí)際上北宋卻是最會“賭”的一個朝代。上至王宮貴胄,下至販夫走卒,都將賭博玩出了新花樣。
蹴鞠、斗蟲、關(guān)撲、賭棋、投壺、賭錢幣......表面禁賭,實(shí)際上統(tǒng)治階層帶頭賭博,天下各處賭坊林立,遍地賭徒。
華州城南的一處賭坊內(nèi),那太守府的管事正站在一處錦盒前,扯開袖子,面紅耳赤的叫喊著,那錦盒內(nèi)兩只雄壯的蛐蛐正搏命的撕咬著,約莫盞茶功夫,其中一只蛐蛐被扯斷了后腿,無力還擊,便聽得錦盒旁的賭坊負(fù)責(zé)人喊道:“虎頭將軍勝?!?p> 那管事神情振奮,伸出手朝著圍觀眾人喊道:“給錢給錢,老子今晚財(cái)神爺附體,擋都擋不住?!?p> 馬靈步入賭坊,便當(dāng)先瞧見了那管事,神情熟絡(luò)的走上前去,與之攀談道:“王管事今兒個財(cái)運(yùn)亨通啊,贏了這般多?!?p> 王管事回頭,見得來人,笑道:“馬兄弟今兒卻是來遲了,來來,賭上兩回。”
馬靈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面露追憶之色,嘆了口氣道:“不瞞管事,往日里某還覺得這斗蟲有趣,方才在一處客棧后院,看了群遼人賭斗的動靜,方才覺得平日里賭的這些都索然無味。”
“馬兄弟說的客棧在哪兒?那些遼人賭的都是甚?”王管事聽得言語,正被撓到癢處,忙追問道。
馬靈聽罷,心知這廝已經(jīng)中計(jì),暗道:縱是你這狗賊奸猾狡詐如斯,也有弱點(diǎn)。
“那遼人就在那對面街的客棧后院,賭的是斗狗,只把兩條餓了數(shù)日的兇犬趕到一處圍欄中,抽打著其相互撕咬,那場面可比這斗蛐蛐壯觀多了;只那遼人蠻橫,小弟惹不起,被趕了出來。”馬靈湊到王管事的耳邊,低聲說道。
“斗犬?”王管事聞之喜上眉梢,這廝平日里仗著賀太守的勢力狐假虎威慣了,來了興致,直攀扯著馬靈道。
“馬兄弟且領(lǐng)王某去見識見識,你只管放心,不管他是宋人還是遼人,在這華州城中,還沒人敢不給我王某面子。”
馬靈聞言,故作喜色的奉承道:“有王管事出馬,那群遼人自是不敢造次,小弟這就領(lǐng)管事過去。”
言罷,馬靈便領(lǐng)著王管事出門,身后還跟著幾位那王管事的隨從,出了賭坊大門,走過一條街,轉(zhuǎn)個彎便瞧見一處客棧,走至客棧門口,便遠(yuǎn)遠(yuǎn)的聽到客棧后院的呼喊吆喝聲,那王管事頓時加快了腳步,往里而去。
入了后院,眼前景象卻讓這平日了無法無天慣了的管事,頓時間脊背發(fā)涼,汗毛倒立,那后院里一位年輕的公子正一臉微笑的盯著自己,旁邊一群遼人手中攥著明晃晃的鋼刀,另有一九尺大漢操著一柄大斧,將面前的一條黑犬剁下頭來,鮮紅的狗血噴涌而出。
王管事扭頭便走,只剛轉(zhuǎn)過頭便被迎面一腳踹翻在地,馬靈一臉戲謔的走將進(jìn)來,道:“王管事怎剛來就要走?”
此時那王管事哪還能不知禍?zhǔn)铝耍贿@廝倒是見慣了場面的人物,直連滾帶爬的伏倒在年輕公子面前,惶恐道:“好漢饒命,小人家中有錢,本州太守面前也能說得上話,好漢有甚所求,小人一定照辦,只求相饒一命。”
這后院中的年輕公子正是祝彪,操著斧頭的大漢乃是卞祥,另有十余名玄武司的兄弟做遼人打扮,還有王進(jìn)與數(shù)名玄武司的弟兄在客棧前堂制住了王管事的幾名隨從。
祝彪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之人,嘴角揚(yáng)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冷聲道:“王管事,某有以心腹弟兄被你拿進(jìn)了州府大牢,蒙你關(guān)心,這幾日被招待得皮開肉綻,你說某該拿你怎么辦?”
聽得祝彪言語,王管事頓時間心中如一盆涼水澆下,面如白紙,頭如搗蒜的哀嚎道:“好漢,不管小人的事啊,那史大郎是賀太守捉的呀,賀太守?fù)屃耸反罄傻奈椿槠?,要致其余死地,小人不敢不從啊。?p> 祝彪哂笑一聲,道:“某不關(guān)心這些,只問你如今怎么辦,王管事想好了再回答?!?p> 話語落下,王管事正是心頭盤算之時,便聽得一陣?yán)衅崎_骨肉的聲音,一旁的卞祥一斧子將面前的黑犬剁成兩段,一雙兇神惡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王管事。
“小人這就去放人,這就放人?!蓖豕苁履倪€顧得上其他,忙不迭的應(yīng)道。
祝彪聽罷,站起身來,幽幽的說道:“好,那邊請王管事帶上馬靈兄弟與某這位愛耍斧頭的兄弟,一起去府衙大牢放人吧,只有一點(diǎn)王管事記著,那城東綠水巷四號院的妻兒老小還等著你回家,你養(yǎng)在府衙后街閣樓中的美嬌娘也等著你時長上門照撫?!?p> 王管事聽罷,頓時面如白紙、腿如篩糠一般,忙不迭的點(diǎn)頭道:“好漢放心,小人一定盡心?!?p> 卞祥得了個祝彪的眼神,將面上的狗血用手抹了抹,只手上也有血,頓時間面上鮮血淋漓,冰涼的月光下,卞祥扭頭看了眼王管事,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似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一般,直將這管事嚇得雙腿發(fā)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卞祥用清水將血洗干凈,脫掉染血的外衣,走上前來,似抓雞崽子一般,將王管事一把薅了起來,拖著便往外走
......
此時的太守府內(nèi),賀太守正領(lǐng)著許貫忠進(jìn)入一處廂房,入得房內(nèi),便瞧見一女子蜷縮在床腳。
但見得這女子臉如蓮萼,唇似櫻桃,兩彎眉目遠(yuǎn)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玉手芊芊,身量苗條,皮膚白皙如雪,端的是一難得的美人。
此正是前兩日被賀太守?fù)锏礁。愤M(jìn)的未婚妻子,玉嬌枝。
那賀太守一臉淫穢的看了眼面前的美人,心中暗道了聲可惜,只想著日后的遠(yuǎn)大前程,卻也不得不舍得,便聽得賀太守朝著許貫忠說道:“如何翟公子,此女子可能入眼?”
“挺好,但某總覺得差點(diǎn)什么,既然日后入了我翟家,卻不能少了貴氣?!?p> 許貫忠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著玉嬌枝上前打量,片刻后踱步至其面前,從懷中掏出一支金鳳釵,在玉嬌枝驚愕的表情中差在其凌亂的發(fā)髻上,回頭朝著賀太守笑道。
“如此可貴氣了?”
賀太守只覺得這翟家的公子哥好生浮夸,亦是未曾多想,迎合道:“甚好?!?p> 許貫忠也不在意,莞爾一笑,道:“便就要這女子了,稍后還請?zhí)卮笕俗屟诀吆煤脼槠涫嵯匆环?,另將其家人尋來,明日某便帶走了?!?p> 說完,許貫忠便與賀太守除了房門,只余那玉嬌枝怔怔的留在屋內(nèi)。
玉嬌枝從頭上取下金鳳釵,用指腹輕柔的揉捻著,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笑容。
這金鳳釵,乃是月前史進(jìn)送到王家的聘禮中,玉嬌枝最喜歡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