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上下而求索

　　堂堂縣衙竟這般模樣？

　　不說屋舍儼然前坪敞亮，不說衙役威武石獅霸氣，不說牌匾端肅對聯(lián)工整……好歹別倒個掃帚在門口臺階之上啊，院里草長三尺，難道連個把雜役都讓亂軍匪寇嚇跑了？

　　自旁邊竹林，迅捷跑出一人。

　　單膝及地行禮。＂小的參見大人。不知大人兼程至此。小人這就去打掃?。?p>　?。⑷晗岛稳?？＂此人鬼細鬼細，手窩里似有什么東西。

　?。⑿∪税T五，本縣堂前聽令忝任捕快多年。＂

　　＂嗯，癟五，本縣且問你，作為捕快你平素飯量如何，這縣衙此等破落荒蕪又是怎么回事？＂

　?。⒒胤A大人，小人已三月有余未曾領到薪俸；至于縣衙光景，這是衙門內(nèi)部的一些小問題，小的不敢多加評論。＂

　　＂哦？這是小問題？你手里又所窩何物？＂

　　肥胖飽滿的一堆白色蟲子，在手心蠕動。

　?。⒋四酥窆?jié)蟲，置于瓦片或竹筒炙烤，其味鮮美。

　　小的只是聽聞衙門內(nèi)部的一些事情，但卻不知具體，亦當不得真，還請大人恕罪。＂

　?。⒑?，本縣再問你，縣丞、主簿現(xiàn)在何處，怎么連個交接的人都沒有？＂

　　＂呃...…＂

　?。⒉灰b糊涂，告訴本縣，縣丞、主簿大人去哪兒了？＂

　?。⑦@......＂

　　＂怎么，難道你真以為本縣不會治罪于你？“

　?。⒒胤A大人，縣丞已遭匪寇斬殺，主簿大人迫于上峰之命一早下鄉(xiāng)征糧去了，只交待小的留守縣衙。＂

　　不曾想堂堂納雍縣衙竟是這等光景，隆武帝不是已在福州上位了嗎？各部尚書侍郎都忙些什么呢？

　　秉著物盡其用的原則，經(jīng)耐特長老提議，老爺夫人在蓋有皇寶的空白文書上填報了個正七品納雍知縣一缺，眼下這隊伍還是土司聯(lián)寨的人馬底子，就孤零零一個不入品流的差役候這？

　　這明室子孫逃至老城應天府，聲稱據(jù)守淮河以南，竟是這等光景。

　?。⒛銊偛耪f到縣丞遭匪寇斬殺，可知匪首何人，踞于何方？＂

　?。槭着\紅裝打扮，持一松紋古劍，嘯聚上百人于城西北青牛寨，一說數(shù)百近千人。說來蹊蹺此女匪竟出自官宦之家……＂

　　＂當日座下可有棗紅大馬，系紅披風？＂

　?。⒄?。想必大人已然有所掌握。官宧子弟一說源自其父曾大明為官半生，官至知府，去歲政令更迭屢遭鄭氏排擠，不久又被害于謫降赴任途中。＂

　?。⑸蠈觾?nèi)幕真假莫辨，你為何言語篤定，如斯清晰？＂

　　＂可否不說？＂

　?。⒖梢?。分明調戲本官。＂

　　＂族叔黃道周。＂

　　＂任過弘光禮部尚書的黃道周？現(xiàn)隆武帝御下吏部掌閣？你這廝分明欲擒故縱，顯耀威嚇于本縣。＂

　?。⑿〉牟桓?。＂

　?。⒛氵@廝哪是要掃地，分明蜇伏待鳴欲席卷天下。＂

　?。⑿〉你镁幽┝?，眼光還算清亮。若蒙大人不棄，跟定大人鞍前馬后無有悔。＂

　?。⒀脙?nèi)可曾有典史？＂

　?。⒋笕?，自上任典史病歿，衙內(nèi)此職久虛，由一名幕僚暫替，做的便是這事，此人李良才，在本縣輔職近卅載，為人忠直，風評頗優(yōu)。只是……＂

　?。⒄f。＂

　?。⒅皇悄杲哐勾估弦蛹嫒撅L寒在家養(yǎng)歇，不知尚健在否。＂

　　＂那便帶本官去拜訪拜訪。＂

　?。⑦?。＂

　　李良才的家距離縣衙不遠，街頭右轉續(xù)行二三里地，不到片刻便到了。

　?。⒗闲嗄昀媳Р。从H迎，不便叩見大人。萬望海涵。＂

　?。⒗罾舷壬槐鼐卸Y。本縣剛到此地，便聽聞老先生忠直勤良，近在家中養(yǎng)歇，特來拜望。＂

　　＂多謝縣尊大人關懷，老朽慚愧。＂

　?。⒉恢壬眢w當下狀況如何，可否方便介紹縣情，讓本縣熟悉熟悉此處？＂

　?。⑦@......不知縣尊大人想了解哪方面？＂李良才面露難色。

　?。⒈容^詳細的縣志，例如此地的一些地理形勢、資源特產(chǎn)、人員構成分布等?！?p>　　＂原來如此，好說。這些東西，老朽自有記錄，請縣尊隨老朽入內(nèi)。＂

　?。⒂袆诶舷壬?。＂

　　＂大人請。＂

　　二人進入內(nèi)堂。

　?。⒋笕苏埧催@個。＂

　?。⑦@是？＂

　　＂這是本縣的一些地圖，包括這附近的幾座山脈專勘圖。＂

　?。⑴叮可矫}？＂

　?。⑹堑?。大人。＂

　　＂好，本官便仔細看看，看看這附近山區(qū)的情況。＂

　　李良才從桌上拿起地圖放置在案桌上，鋪平在桌子上。

　?。⒋笕苏埧?，這邊便是山區(qū)地圖。＂

　?。⒋笕苏埧催@邊，是縣衙附近的一些村寨聚落，因匪亂兵禍，加之稅賦苛繁，人煙稀寥大不如前。＂

　　李良才拿著一張紙在一旁畫畫點點。

　?。⑦@是......＂

　?。⑦@是本縣及鄰近地區(qū)水庫湖河山谷林沼分布圖，以及境內(nèi)原始村寨蠻夷漢雜聚區(qū)域簡圖……＂

　　＂這么詳細？＂

　　＂呵呵......老朽閑逸慣了，就這點趣好，只不曾想大人會有如此精細對待，老朽佩服佩服?。?p>　?。⒗舷壬囐澚?。＂

　?。⒋笕苏埧催@里。＂

　?。⑦@里又是？＂

　?。⒋笕丝纯催@里，便可知此地乃是縣境內(nèi)土地最貧瘠之處，也是縣衙管轄范圍最薄弱之處。＂

　　＂哦？＂

　　＂縣衙內(nèi)共有三條通往這里的路線。＂

　?。⑦@是？＂

　?。⑶嗯ＵＲ蚪煌?lián)結便利，原多居官宧家眷仆從，自去歲始被一女首所占嘯聚豪橫為霸一隅。＂

　?。⒃瓉砣绱恕＃?p>　?。⑵浯伪闶巧娇谔幫庋氐囊环胶庸?，原本便是本縣境內(nèi)罕有之沃地，有一個巨型農(nóng)莊。＂

　　＂農(nóng)莊？＂

　?。⑹堑?，這農(nóng)莊內(nèi)有三十多戶農(nóng)家，上百口人，勞作農(nóng)夫均是山寨的佃農(nóng)。＂

　?。⒛沁@個女匪首呢？＂

　?。⑺拿柺?紅娘子'，長相端妍嬌俏，似擅用蠱術，多殺官懲惡，倒不曾聽聞欺凌貧苦。＂

　　＂蠱術？這倒有點意思。＂

　?。⑹前?。她的武功不錯，卻又傳聞自一古老苗寨老巫姑處習得蠱蟲培育控制之法…不辨真假聽聽就好。＂

　?。⒗舷壬f得極是。＂

　?。⑦€有這河谷的一些草木花卉，多可入藥，若是運用的好，能救許多生靈。這里地氣充沛，草木尤喜。＂

　?。⒃瓉砣绱?，受教了。＂

　?。⒘硗猓h衙后院還有許多珍奇藥材，皆是老朽實地踏勘多年所積淀，大人盡可取來用于需要，不論是治病還是療傷驅時疫，皆是不可或缺之物。＂

　?。ⅠR卯謝過李先生提點教誨。先生仁心大德，精研博識?？勺u之神人。＂

　?。⒋笕丝蜌饬?。＂

　?。⑾壬鷦毡赝准颖Ｖ兀朔糜鱿壬婺笋R卯之幸。＂

　　三撮毛急步入內(nèi)，似有急事。

　　＂馬大人料理公務要緊，老朽亦是何其幸甚，有生之年得遇砥礪進取之新人，愿我明祚千秋，漢室萬年。＂

　　余琛依依拜別李良才老先生。分明大德大才，更可良師知音。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吶。

　?。⒋笕?，剛癟五來報，堂外有人擊鼓報案……＂

　?。⒒匮谩＃?p>　　三撮毛也是疑惑，＂好像有關九指怪……難道這納雍境內(nèi)也有九指怪出沒？＂

　?。⒍伎禳c。＂余琛疾聲吩咐眾隨從。

　?。⑹牵笕?。＂

　　好巧不巧。自己前腳剛至納雍，后腳九指怪就跟來了？

　　九指怪眾皆言說，是人是妖，究竟怎樣的一方存在？

　　既來之，則安之。青牛寨本縣早晚也得上。先說這九指怪之事，本縣定要查探明白。

　　現(xiàn)在不僅只是對蓮姬夫人得有個交待，同時牽系到自己為人處世原則，更是一方安寧之所系盼。

　　若是能查清九指怪的身份背景，自己也好行事，老覺得背后有雙眼睛。

　?。⒋笕?，您請看這兩封信件。＂不到半晌工夫，癟五抖擻不少。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時局混亂匪寇橫生之際，自己身邊人，甚至接觸過的人無形之中已經(jīng)將身家性命押上了，余琛頓覺壓力倍增。

　?。⑴叮浚⒔吁喽?，＂送信的人呢？＂

　?。⑹莻€小叫花，走了。＂

　　＂癟五，三撮毛何在？＂

　?。⒋笕耍。?p>　　＂先行帶報案人堂下等候。＂

　?。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