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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間

第三十七章 無奈佳人兮(三)

云泥間 張文澈 3595 2022-07-26 00:27:34

  七月末,流經(jīng)山谷的大河開始嘩嘩漲水,這次洪澇沖垮了上游的堤壩,丘陵腳下的陡坡也被席卷的洪水沖垮了。

  冒著潑天的大雨,曉蘭渾身被淋透了?;璩恋奶焐婇W雷鳴,她盡量避開樹下,手里的傘也被大風(fēng)刮爛了,她丟了傘把,逆著大雨往派出所的方向跑。

  地面都是黃泥溝坑,她跑的跌跌撞撞。這段熟悉的路程她走的極為艱難。

  “你這姑娘?!迸沙鏊凳氐拿窬呀?jīng)認識她了,打著一把大傘把她接了近來:“張隊有工作,你這么大的雨跑來找他不是添亂嗎?”

  曉蘭的嘴唇被凍得紫青:“我不是來找他的,我要報案?!?p>  今天下午洪水突漲,張芳一早去了雞鳴山視察,她還沒回來。

  雞鳴山是洪澇重災(zāi)區(qū),張芳到現(xiàn)在還沒回,打她的手機聯(lián)系不上。

  曉蘭擔(dān)心,跑來派出所報案。

  但現(xiàn)在天色太晚,又下著大暴雨,救援物資也有限,考慮傷亡和風(fēng)險,必須要等雨勢暫緩才能出警。

  張家祥聽到案情,罵了一句:“靠?!?p>  因為就在剛剛接到訊息,雞鳴山被洪水沖垮,突發(fā)山體滑坡。

  張家祥問清楚她的路線和方位后,騎著摩托車在雨里沖了出去。

  一路上因為水坑太多,他不記得自己摔倒多少次,摩托車的手把都摔歪了。

  到了車子過不去的地方,他綁著救生繩渡河。此時,張家祥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張芳絕對不能出事。

  部隊多年的歷練,張家祥有豐富的野戰(zhàn)和求生經(jīng)驗,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無法阻止他的步伐。

  雨勢已經(jīng)漸漸小了,但天色是烏漆嘛黑的一片。

  張家祥打著強光手電筒,聲嘶力竭的大聲喊人。

  看著洶涌的河水,他心生恐懼,生怕張芳可能被水沖走了。

  張家祥在山體滑坡的地方來回喊了幾輪,他知道這里有二次滑坡的危險,應(yīng)該盡快遠離,但更害怕張芳被埋在了這里。

  確認沒有人之后,張家祥往相對安全的區(qū)域搜尋。

  此時在山上的溝壑里,渾身淤泥的張芳蜷縮在一團,她在淺水灣里已經(jīng)被凍的失溫,有些神志不清。

  直到隱隱看見夜色里手電的亮光,她嘶啞著想回應(yīng),喉嚨卻被風(fēng)雨淹沒的吐不出聲音。

  在快要昏迷之前,她感受到一個溫暖炙熱的懷抱把她緊緊抱住。

  張家祥翻身跳進溝壑里,感受到她的身體冰涼透骨,他伸手拍著她的臉蛋,企圖喚醒她的神智。

  “我......熱......熱......”張芳說話沒有太多力氣,身上的燥熱讓她如火燒火燎。

  “你不是熱?!睆埣蚁榫o緊抱住她,她的身體冷的像一個冰塊一樣:“你失溫了,這是失溫的癥狀?!?p>  “不要睡?!彼f話的嗓門很大,撐著不讓她暈過去:“張芳,你必須保持清醒,不能睡?!?p>  張芳渾身顫抖著,她沒有太多力氣,只能任由他包裹著自己,旁邊的雨還在下,雨勢好像又大了。

  “大祥哥?!彼J得眼前的人,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我不睡......”

  張家祥打著強光手電觀察著四周的地勢,彎腰把張芳從溝壑里抱了起來,他的步伐時不時被黑暗中難以摸清的障礙絆倒。

  摔倒了,他就墊在身下,盡量護住懷里的姑娘。

  摸爬滾打把人護送到了一塊巖石身后,這里背風(fēng),雨勢也減緩了許多。

  張家祥從身上的救援包里翻出一支葡萄糖,捏開她的嘴,強行喂了下去:“葡萄糖,補充體力?!?p>  做完一系列措施,他繼續(xù)緊緊抱住她,他的身體炙熱如鐵,讓她終于漸漸回溫。

  天上還在電閃雷鳴,時不時一個閃電劃破天際,在光影明暗間,張芳看見他的面容線條混著雨水更顯剛毅。

  有了力氣后,張芳也緊緊回抱住他。

  此刻在孤寂的荒山野嶺,不遠的河道是洶涌的洪水,在生命流逝的邊緣徘徊,一股濃烈的安全感包裹著她,這一刻再情難自禁。

  張芳體力恢復(fù)些,她的理智無法再壓抑住情緒,內(nèi)心如河水般泛濫,一字一句在他耳邊:“大祥哥……我喜歡你。”

  她聲音雖小,但如平地驚雷在他耳邊炸開。張家祥的心跳短暫的停了一拍,接著猛烈的跳動起來。

  他知道失溫的人神思游離,意識不清:“說夢話呢?!?p>  “不是夢話?!睆埛嫉恼Z氣很堅定,此刻她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我一直在等你,主動?!?p>  張家祥的手臂有一瞬間縮緊,他看著懷里瘦小的姑娘,止不住的心疼。

  聽清她的話后,心里為之一顫,但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

  因為自己,屬實配不上這么好的張芳。

  他避而不答:“下次,天氣惡劣,不許亂跑了?!?p>  兩人緊緊抱著,張家祥身上帶了五支葡萄糖,他估摸著時間喂給她,大抵是能撐過今天晚上的。

  兩人都撐著精神,沒有合眼。

  天色終于漸漸亮了,視線一片清明,張芳愣愣的看著眼前一片荒蕪,不禁落淚。

  農(nóng)民培育了兩年的樹,剛過花期的蜜柚樹,在她面前被摧毀的滿地殘肢。

  張家祥知道,這是她的心血,看著被風(fēng)雨無情糟蹋過后的場景,兩人沉默良久。

  搜救隊也扛著擔(dān)架上來了,張家祥打橫抱起她,穿越風(fēng)雨往隊伍的方向走去。

  曉蘭心里焦急,也在救援的駐扎點蹲守。她看到搜救人員抬著擔(dān)架過來,有的是生命,還有的是冰涼的尸體。

  這一刻她揪心,生命竟然如此脆弱。

  等到九點一刻,曉蘭在擔(dān)架里看到張芳的身影,過去確認無恙后,吊著的心才放下。

  人群后面的張家祥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他身上、臉上都是傷口,衣服也被樹枝刮破了,手臂還汨汨留著血。

  曉蘭心疼的過去攙扶他:“怎么不用擔(dān)架?”

  “救援物資有限?!睆埣蚁橐矝]逞強,借著她的力氣支撐。

  看見小姑娘流眼淚了,張家祥解釋:“我當(dāng)過兵,體力耐力比一般人上限高?!?p>  這話說完,曉蘭哭的更兇了:“那也是人?!?p>  張芳躺在鎮(zhèn)人民醫(yī)院的病房修養(yǎng),周頌每天燉好湯過去照顧她。每次進醫(yī)院前,她總有些畏縮,醫(yī)院的消毒水味兒,讓周頌心里不大舒服。

  張芳的病房門口她經(jīng)常偶遇大祥哥,卻不見他進去。

  大祥哥的手纏著紗布,額頭上也裹了一圈,看起來比張芳還嚴重。

  周頌有些擔(dān)心去問候他,張家祥笑著擺手:“我這是外傷看起來嚴重,其實就是皮肉傷。”

  有時候曉蘭姐也會來醫(yī)院,有一次趴在門口,周頌聽見兩人聊天,不是她不光明磊落,而是他們聊的話題跟張芳有關(guān)。

  這就把她的好奇心勾起來了。

  病房里,陳曉蘭看他最近魂不守舍的老往張芳的病房看,她開始猜疑:“你是不是喜歡張芳?”

  張家祥沒說話,沒應(yīng)聲也沒否認。

  這個態(tài)度就已經(jīng)大概論證了曉蘭心里的想法,她鬧了幾句別扭,繼續(xù)說:“張芳以前有別的男人,她跟人家搞過男女關(guān)系,早不是處女。”

  聽到這話,張家祥起先有些錯愕,然后也生氣了:“你不要亂說?!?p>  “我沒亂說?!标悤蕴m心里委屈:“不信你自己去問她?!?p>  張家祥警告她:“不管真假,別亂嚼人舌根。她一個清清白白姑娘家,還沒嫁人?!?p>  病房里,曉蘭姐開始哭。周頌?zāi)D(zhuǎn)身離開了,她拎著手里的保溫桶去了張芳的病房,張芳還在病床上看著材料,真是勞模典范。

  “還看,醫(yī)生不是叫你多休息嘛?!敝茼灁Q開保溫桶蓋子,盛了一碗湯給她。

  張芳放下手里的資料,她接過碗,嘆了口氣:“這次洪災(zāi),造成損傷不少?!?p>  “樹毀了,還能再種?!敝茼瀸捨克骸吧眢w重要?!?p>  “蜜柚毀林面積達到了七分之一,更痛心的是......”張芳緩緩道:“人員傷亡,除了已核實的傷亡,還有三個村民被洪水沖走,兇多吉少。”

  “樹倒了再種,路塌了再修,可人沒了......”張芳嘆了口氣。

  這個話題有點沉重,周頌沉默的坐在一邊,到底是天災(zāi)橫禍,世事無常。

  臨溪鎮(zhèn)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洪災(zāi),馳曳到鎮(zhèn)上的時候,看見來來往往的救援隊伍和物資運送,心里并不關(guān)心,只覺得太吵鬧。

  這次洪災(zāi),燈芯橋鄉(xiāng)影響不大。知道這一點,他就放心了。

  他唯一的困擾就是燈芯橋被水淹了,他過不去。

  但過河的救生艇和船只是有的,馳曳問了幾個船夫,他們說這個得聽村長安排。

  船夫給他指了個岸口的老頭,那位就是村長。

  村長是年紀(jì)約莫六十出頭的一個老頭,他頭上戴著一頂斗笠,跟著鄉(xiāng)親們一起搬運物資,此時剛從救生艇上跳上了渡口。

  馳曳過去打了個招呼,掏出錢夾問他:“你好,這個船怎么租?”

  村長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去燈芯橋鄉(xiāng)?”

  馳曳點頭,他并不想解釋太多:“多少錢?”

  “你不是本地人,有親戚在?”村長繼續(xù)盤問他:“找哪家的?”

  馳曳有些不耐煩:“找我女朋友。”

  “這村里就幾個女娃娃,誰是你女朋友?”村長的打量更明顯了,他語氣里透著疑惑。

  “你就說這船能不能渡?!瘪Y曳也懶得跟他廢話了:“就我一個人。”

  “不好意思,這船是搶險救災(zāi)的,不送閑雜人。”村長補充:“多少錢都不送?!?p>  村長心里暗暗琢磨著,這年輕人一看就一股公子哥兒的范兒,誰家姑娘不長眼。

  馳曳見他態(tài)度強硬,便低頭解釋:“我女朋友叫周頌,是這個村的?!?p>  村長看他的眼神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別扭的哼一聲:“不好意思,那更不送。”

  說完村長又指著他,氣的發(fā)抖:“小伙子,你這人思想不行,一缺乏大局觀,二敗壞姑娘家名聲?!?p>  “周頌,她能看得上你?”村長氣的鼻孔生煙:“我腿給她打斷。”

  “你這老頭,腦子沒病吧。”馳曳莫名其妙看著他,他也懶得再廢話,從包里甩出一疊鈔票在村長面前:“勞您轉(zhuǎn)告,我在鎮(zhèn)上等她?!?p>  兩人分開一個月的時間,周頌沒有半點音訊,似乎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馳曳看著手機,如果有來電或信息他總是第一時間點開,可每次伴隨而來的都是失望。

  他給蔣樂樂打了個電話,蔣樂樂一聽那多正常,山里面哪來的信號,不信你自己給她打電話。

  馳曳一直在等,只要她主動低一下頭,他就既往不咎。

  按蔣樂樂說的他撥通了電話,果然不在服務(wù)區(qū)。

  馳曳當(dāng)天驅(qū)車三個多小時,從長沙趕來了鄉(xiāng)下,路途顛簸,確實不好開。

  當(dāng)時馳曳提議送她過來,周頌說路不好走,這也不算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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