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武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從理智上來說，王以寧的判斷是對的，可從情感上來說，他還是難以接受讓狀況未明的吳明森上前線。他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可他并不打算改。改了就不是他了。
“那要不這樣吧，”王以寧略作退讓，“接下來幾個月，吳明森都不要回家休假了，就待在學校里。如果混沌來襲，學校也有足夠的資源可以保護他，督察部那邊會派人支援我們，我們對上混沌的勝算會更大。按我的判斷，混沌應該很快就坐不住了。”
陳武稍加思索，也只能答應下來。他沒得選，王以寧的方案是最現(xiàn)實的，同時保證了吳明森和民眾的安全，“那另外半邊雙魚玉佩，就不需要吳明森小隊找了吧？你有更好的人選嗎？”
“吳明森不能出任務，又不是譚亦洋和鄭若寒不能出?！蓖跻詫幍倪壿嫷故呛唵危八麄冞€是不能停，該做的事必須要做?！?p> “這應該是魅虛督察部的工作?！标愇涮嵝训馈?p> “現(xiàn)在的情況你也知道，督察部人手也不夠，都相互理解一下。”王以寧講到這里，神情難得地出現(xiàn)了一絲疲倦，“爭搶軒轅劍的任務，損失了我們太多同事。我們必須要幫督察部分擔壓力?！?p> 會議廳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點頭，王以寧這人脾氣是怪了點，但至少這句話說得是對的。
“那個，”吳明森小心翼翼問，“潘逸杰師兄他......”
“他沒什么事，去病房看他妹妹了?！蓖跻詫幋驍嗔藚敲魃?，“你們這幫小孩，對阪泉行動的細節(jié)，很好奇吧？”
“阪泉行動？”吳明森反應過來，“哦就是搶軒轅劍的那次任務，你們不是都不想說嗎？”
王以寧幾乎沒有猶疑，“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督察部確實想低調處理，可事情鬧得這么大，沒了這么多人，又怎么低調得起來呢。只不過也沒你想聽的那種故事罷了?！?p> 陳武向吳明森點頭示意，“事情是這樣的，當時在西部的荒漠地帶，有路過的祛魅者同事發(fā)現(xiàn)了異常，嚴格管控的無人區(qū)，居然有靈力波動，同事多留了個心眼，向當地的魅虛督察局匯報，可那則消息還沒發(fā)出去，他就人間蒸發(fā)了?！?p> “他是個孤兒，沒有家人?！蓖跻詫幍恼Z氣很平靜，可平靜之下卻是怒潮洶涌，“幾天之后，督察局的同事才發(fā)現(xiàn)他失蹤，局里又派了其它人找他，可這些新派的人也全部失蹤了?！?p> 吳明森心底像被冷針刺了一下，這是他的本能反應。又是幾條人命沒了。
“督察局也覺得事情不對，不敢壓，只能又上報到了魅虛督察廳，督察廳從周邊幾個城市抽調人手，超過五百名祛魅者被調了過去，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不見了?！蓖跻詫幍穆曇舨粌H有憤怒，更有一種介于崇敬和畏懼之間的特殊感情。
“這么多同事失蹤，直接驚動了最高一級的督察部?！标愇湟诧@得有些后怕，“督察部的領導們發(fā)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哪怕就剩一根頭發(fā)，也要帶他們回家。領導們還要知道，是誰這么大膽子，敢直接跟整個魅虛督察部開戰(zhàn)?！?p> “但我們前前后后派出去了過萬人，花了半年的時間地毯式搜索，都一無所獲?！蓖跻詫幬⑽⒉[眼，目光中有殺意閃爍，“就在我們準備要撤的那天，凌晨忽然有極光流動，守夜的同事喊醒了我們。他看起來很興奮，像朝圣一樣跑向極光，很多女同事甚至淚流滿面。我也很激動，有種想要覲見神的感覺，還好陳武拉住了我?！?p> 陳武的表情越發(fā)凝重，“那次我同樣很危險。我跟他們一樣，想向極光跑過去，是我身上的舊傷口崩裂了，劇痛喚醒了我。我這才后知后覺，沙漠里怎么會有極光？可同事們像瘋了一樣，都笑著奔向那道光。大家都失去了理智?！?p> 吳明森想到了剛剛的分析，集體精神失常，又是混沌嗎？
“不是混沌，混沌不需要靠什么極光，也能控制群體的精神?！蓖跻詫幹绤敲魃谙胧裁?，“那時候陳武拉住我，我也醒了，我們一起喊其他同事，但當時人真的太多、也太亂了。你知道上千人瘋跑起來是什么場面嗎？我們攔是可以攔得住，可那時又出意外了?！?p> “荒漠居然變成了綠色?！标愇涞穆曇糇兊糜纳睿拔覄傞_始以為是極光的映照顏色，后面發(fā)現(xiàn)不對。那是植被的顏色?；哪庋劭梢姷亻L出青草，灌木叢變得密集，熱帶才有的棕櫚樹拔地而起，我們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座雨林?！?p> “能在沙漠里創(chuàng)造綠洲，那是神明的力量，甚至超越了四大兇獸?！蓖跻詫幍恼Z調徹底平息了情緒，只剩冰冷，“四大兇獸之上還能有誰？舜帝嗎？”
“是炎帝吧？炎帝神農氏?！眳敲魃@點還是知道的，控制花花草草生長，肯定是神農氏的能力啊。
“不是的。”陳武卻沒說那是誰，而是仍沉溺在回憶中，“我們當時顧不上思考，人都麻木了。我們大概有三秒鐘愣在原地，什么都沒做，眼睜睜看著戰(zhàn)友們去送死。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同事們已經自相殘殺了，到處都是哀嚎聲，我和王以寧都覺得完了?！?p> “我們以為我們會死在那里?！蓖跻詫幪孤食姓J，“我下不去手。那些全是我們自己的戰(zhàn)友。最早一批沖向極光的人，忽然掉頭回來，瘋了一樣攻擊我們，好多人都死在了自己朋友的手下。陳武當時都快崩潰了?！?p> “這次是王以寧點醒了我。”陳武下意識看向王以寧，“他告訴我，那道極光太詭異了，被照到的人肯定會發(fā)瘋。先回去穿好防護服，再沖向光源，我們就這么找到了軒轅劍。準備回程時，我們的駐點已經全是尸體了?！?p> “等下，”吳明森察覺到了不對，“王副校長剛剛說，好多人死在了自己朋友手下？”
“對。”王以寧直視吳明森，“沒有什么魅虛，人都是我們自己人殺的，包括那位躺在病床上的潘怡。你接受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