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哪方面的說法?”王以寧明確表示道,“你妹妹的事只是個意外,她不是被軒轅劍傷的。”
“但她是在取回軒轅劍的途中受傷的,”潘逸杰臉上的表情很認(rèn)真,“現(xiàn)在她癱在床上,要靠機器設(shè)備才能續(xù)命。我覺得我有權(quán)知道軒轅劍是個什么東西。”
“你想知道,我們還想知道呢。”王以寧也不跟潘逸杰客套,“但現(xiàn)實是沒有任何史料能證明軒轅劍的存在。這把劍就像憑空出現(xiàn)的那樣,來路不明?!?p> “不是說在《名劍記》里有記載過么?”潘逸杰問。
“那是明朝的李承勛的作品,他引用的是《廣黃帝本行紀(jì)》,‘軒轅帝采首山之銅鑄劍,以天文古字題銘其上,帝崩,葬喬山。五百年后山崩室空,惟劍在焉,一旦亦失去?!馑即蟾攀钦f,‘軒轅帝采用首山的銅來鑄劍,用天文古字銘刻,軒轅帝去世后,葬在喬山。五百年之后喬山崩塌、墓室空蕩,只有那把劍還在。第二天后劍也丟失了?!珊髞砣藗兛甲C過,《廣黃帝本行紀(jì)》里根本沒有這樣的段落,大概率是李承勛自己杜撰的。”
“所以軒轅劍,是一把本不該存在的劍?”
“差不多,你要相信軒轅劍是存在的,還不如相信金箍棒是真實的?!蓖跻詫幍氖种咐^續(xù)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敲打,調(diào)出了斷鴻高中的機密圖片,“可現(xiàn)在,不由得你不信,金箍棒真的成真了?!?p> 暗金色的古劍鋒芒凜冽,靜靜地放置在祭壇中央。圓形祭壇周邊詭譎的斑紋密布,仿佛殷商文明奇詭的青銅器紋路。斑紋內(nèi)部有極細(xì)微的藍色電流閃滅。祭壇外是一層套一層的法陣,足足九重防御,連一只蚊子都沒法飛進祭臺。斷鴻高中的最高級別守御,只為了護衛(wèi)那支傳說中的神兵——軒轅劍。
“我們考證了很久,幾乎找遍了古籍里黃帝出現(xiàn)過的地點,終于確定了‘喬山’到底在哪?!蓖跻詫幵俣让蛄艘豢诩颖考桑翱傻任覀兊搅说胤綍r,才發(fā)現(xiàn)那里居然聚集著像海沙一樣多的魅虛。魅虛督察部出動了超過三分之一的專員,周邊城市的同事全部被抽空了,這才勉勉強強取回了這把劍。這其中,就包括你的妹妹,潘怡?!?p> “出事的不止我妹一個,督察部還折掉了不少人吧?”
“基本上全軍覆沒,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人手緊缺的情況了,現(xiàn)在連吳明森他們這幫孩子都要親自上陣?!蓖跻詫幍穆曇魠s聽不出什么情緒波動。
“就為了‘祛魅’?值得嗎?”潘逸杰問出了個本不該他這個年紀(jì)問的問題。
“你都是實習(xí)生了,畢業(yè)了直接就能升到督察部參加工作的,怎么還問這種蠢問題?”王以寧絲毫不打算給潘逸杰留面子,“我們需要問值得嗎?我們只需要服從?!?p> 潘逸杰動了動嘴,卻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拍了拍。潘逸杰看到陳武站到了自己身邊。陳武語氣和煦道,“我們祛魅者人多嗎?挺多的。但普通老百姓呢?更多。所以哪怕有天我們祛魅者都死光了,只要能保住更多老百姓的命,我們的犧牲就是值得的?!?p> 潘逸杰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在斷鴻高中讀書的那幾年,陳武也是這么諄諄教誨他的。潘逸杰覺得自己沒有跟錯老師。
“你老師我當(dāng)年也跟你有一樣的疑問,”陳武的目光像是穿越了時間,“那時候我也才二十出頭,跟你現(xiàn)在差不多大。我跟我當(dāng)時的隊友接到了任務(wù),到晏京市周邊的衛(wèi)星城追查一件連環(huán)兇殺案。遇害者都是年輕的男生,死狀安詳,身上找不到任何傷口,就像睡著了的普通人一樣。后來解剖遺體時專員們才發(fā)現(xiàn),那些小孩的體內(nèi),沒有一滴血。所有的血液全部變成了清水?!?p> “那尊魅虛找到了嗎?”潘逸杰幾乎立即就能斷定,這肯定不是人力能做到的,背后一定有魅虛在作祟。
“當(dāng)然找到了,廢了我們很大的力氣,”陳武繼續(xù)說道,“我當(dāng)時跟著我的上級到處跑,走訪調(diào)查、研究檔案,風(fēng)吹日曬都不停工,每天睡覺前在工作,睡醒了第一件事也在工作,經(jīng)常忘記吃飯。我們掃蕩了好幾座城市,終于找到了那尊魅虛。那居然是個看起來很嬌弱的高中女生,我們七人小隊圍攻祂一個?!?p> “代價很慘痛吧?”潘逸杰已經(jīng)猜到了,這次行動肯定損失慘重,陳武才會特地拿出來說,“專員們都壓不住祂嗎?”
“我們小隊都是愣頭青,只是跟著隊長屁股后面跑。隊長那次卻還是低估了那尊魅虛,沒打過,為了掩護我們跑,自己跟魅虛同歸于盡了??墒俏覀冏詈笠矝]跑掉?!标愇湎袷怯行┳载?zé),“除開隊長外,我們小隊還有六個人,三個重傷不治、兩個當(dāng)場死亡,最后唯一活下來的那個,就是你老師我?!?p> “你們怎么能讓指揮官殿后?”潘逸杰微微皺眉,“隊長是小隊的中樞,沒了他整支小隊都會垮掉。誰出的主意?”
“是我們隊長自己要求的,”陳武仿佛又變回了當(dāng)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傻小子,“我當(dāng)時勸隊長說,你死了我們都要散掉,你不能殿后。隊長告訴我,你們散掉了之后,每個人都能單獨帶隊,原本七人的小隊,就能擴張成幾十個人,死我一個也不虧嘛!”
潘逸杰靜靜聽著陳武的敘述,沒有說話。
“可是我的兄弟們,全都沒了?!标愇湟埠攘艘豢诰?,稍稍澆熄內(nèi)心微燃的情緒,“我們沒有機會再建立自己的隊伍了,連唯一活下來的我,都被安排去了教學(xué)崗,過來跟你們一幫小孩子瞎混。有時候我也會想,那次兇殺案死掉的男生也不過八九個人,我們小隊為了抓捕兇手,就死掉六個。這真的值得嗎?”
潘逸杰和王以寧都很默契地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不,不能這么算的。”陳武的雙眼有微光閃爍,“我們?nèi)绻混顪缒亲瘅忍?,可能還會有幾十上百人遇害。而我們阻止了這種情況發(fā)生。這就是答案。”